也是最關鍵的核心組裝。所有零件制作完成后,被連夜運至梁府最隱蔽的城郊莊園工坊。林蘇親自帶著云舒、星辭兩位心腹,逐件檢驗零件精度——用自制的竹制卡尺測量孔徑,用水平儀校準木架平整度,不合格的零件當即退回返工,絕不姑息。待所有合格零件分類碼放整齊,林蘇才展開總裝圖,像拼湊精密的立體拼圖般,開始親手組裝。
她雖不如工匠熟練,卻深諳每個零件的聯動邏輯。腳踏機構的曲柄如何帶動凸輪,傳動輪如何通過皮帶同步驅動三錠,軋棉機的雙軸如何反向旋轉實現脫棉——這些核心訣竅,都藏在她的腦海中。組裝到關鍵的傳動配合處,她親自調試榫卯的松緊度,調整齒輪的咬合間隙,連最細微的皮帶張力都反復校準。云舒與星辭只在旁遞送零件、打下手,從未接觸過核心的組裝邏輯。當最后一根鐵銷嵌入卡槽,兩臺完整的機器終于在工坊中展露真容時,連一直守在一旁的梁夫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試運行的時刻終于到來。林蘇挑選了一位手腳麻利的熟練女工,讓她坐上腳踏三錠紡車。女工起初還略顯生疏,待雙腳輕輕踩踏,三個錠子便同步高速旋轉,棉線如銀絲般源源不斷地纏繞成型。往日里紡一斤線需要大半天,此刻不到一個時辰,便已紡出滿滿一小筐,且線質均勻,粗細一致。一旁的雙軸軋棉機更是高效,只需搖動手柄,棉桃便在雙軸間分離,棉絮輕盈飄落,棉籽被自動排出,效率較傳統軋棉方式提升了足足五倍。
“這……這簡直是神物!”墨蘭瞪大了眼睛,看著運轉順暢的機器,又看向一旁神色平靜記錄數據的林蘇,眼中滿是震撼。梁夫人更是感慨萬千,伸手撫摸著紡車光滑的木架:“曦姐兒,你這法子,比宮里造辦處還要謹慎周全。”
林蘇抬起頭,嘴角噙著一抹淺淡卻堅定的笑意:“祖母,好東西總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實。不然,費盡心力造出的利器,反倒成了為他人做嫁衣的籌碼。”她知道,這只是技術保護的第一步。
莊園工坊的秘密隔間里,五名精心挑選的女工圍站在腳踏三錠紡車前,眼中滿是好奇與畏難。阿蠻攥著衣角,指節微微發白——她雖習武手腳麻利,卻從未見過這般“古怪”的紡車:三個錠子并排而立,下面還連著兩根木踏桿,與她們常年使用的手搖單錠紡車截然不同。王寡婦輕輕撫摸著光滑的木架,小聲嘀咕:“三個錠子一起轉,手哪里忙得過來?”
林蘇沒有多言,徑直坐到紡車前。她調整坐姿,雙腳自然踩上踏桿,雙手輕拈棉條。“看好了。”話音剛落,腳下勻速發力,踏桿帶動曲柄,曲柄牽引凸輪,凸輪驅動主輪,主輪通過皮帶同步帶動三個錠子高速旋轉,發出“嗡嗡”的悅耳聲響。她的雙手完全解放,只需專注地從棉條中均勻牽引纖維,三股銀線如流水般纏繞上錠子,粗細均勻,毫無滯澀。
女工們看得目瞪口呆,阿蠻忍不住驚呼:“這也太神了!腳竟能代替手搖輪?”林蘇起身讓開位置:“試試便知,腳踩的節奏如走路般自然,手只需專注控線。”
最初的嘗試堪稱手忙腳亂。有人腳下猛踩,錠子轉得飛快,棉線瞬間扯斷;有人光顧著手上牽引,忘了腳下發力,錠子驟然停轉;還有人手腳節奏錯亂,線頭亂飛,額頭上很快滲出冷汗。“不如舊紡車順手!”有女工小聲抱怨。林蘇耐心指導,手把手糾正她們的站姿與踏桿力度:“別急,找到自己舒服的節奏,腳不停,手跟緊,眼睛盯著纖維的粗細。”
為了直觀展現差距,林蘇安排了一場新舊紡車對決。王寡婦先用舊式紡車,右手勻速搖動,左手小心翼翼牽引,半個時辰下來,手臂酸軟得幾乎抬不起來,紡出的紗線僅一兩多,還帶著不少粗節。換上腳踏三錠紡車后,經過半天適應,她漸漸找到節奏,腳下平穩踩踏,雙手專注控線。半個時辰后,三個錠子上都纏滿了緊實的紗線,稱重時竟有三兩七八錢,是舊紡車的三倍產量!而且紗線均勻度大幅提升,斷頭數驟減。
“天爺啊!”王寡婦捧著紗線,看著自己布滿老繭、微微變形的右手,淚水奪眶而出,“這要是早有這寶貝,我當年也能多織些布,娃兒他爹也不至于……”話未說完,已泣不成聲。其余女工也深受震撼,看著多出來的紗線,眼中燃起熾熱的光芒——多產出就意味著多收入,或許就能改變一家人的命運。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另一邊,雙軸軋棉機的演示同樣令人驚嘆。舊法處理一斤籽棉,需用小鐵棍或指甲挨個摳籽,耗時大半天,手指還容易被扎傷。林蘇將一把籽棉塞進雙軸之間,手搖曲柄,兩個輥軸反向旋轉,蓬松的棉絮瞬間被絞出,干凈地落在竹筐里,黑硬的棉籽則被分離排出,全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簡直是仙法!”女工們摸著柔軟無雜質的棉絮,再看看筐里堆積的棉籽,滿臉難以置信。
培訓之余,林蘇用淺顯的語言解釋原理:“腳踩的力氣通過連桿傳到輪子,再帶動錠子轉動,手就省出來了。”“雙軸一快一慢反向轉,就能把棉花和棉籽分開。”她要讓女工們不僅“會用”,更能“理解”,為日后培養技術推廣員打下基礎。
幾日下來,五名女工已能熟練操作新機器,效率還在持續提升。她們給腳踏三錠紡車起了個形象的外號——“三腳風火輪”,每次操作時,臉上都洋溢著掌握“秘密武器”的興奮。隔間內,新紡車歡快運轉,三人產量堪比舊法九人;隔間外,舊紡車旁的女工獨自辛勞,產量寥寥。新舊生產力的鮮明對比,在這小小的工坊里,發出了震撼人心的時代回響。
林蘇站在一旁,看著女工們忙碌的身影,心中了然:這第一步,走對了。接下來,便是如何將這解放生產力的“鑰匙”,安全、有序地交到更多需要它的女性手中。
新式紡車的木軸在秘密工坊里飛速轉動,三錠棉紗如銀練般同時纏繞,簌簌聲響里藏著顛覆舊俗的力量。林蘇指尖撫過光滑的車壁,并未被成功的喜悅沖昏頭腦——前世見過太多先進技術淪為資本斂財先進技術淪為資本斂財的工具,她清楚若不能打破設備昂貴、單打獨斗、商販盤剝的三重枷鎖,這臺紡車終究只能是少數人的玩物,而非底層女性的救贖。她要的從不是授人以魚,而是讓她們手握織梭,也能織就自己的生路。
接下來的三日夜,書房的燭火未曾熄滅。林蘇鋪開宣紙,將前世扶貧項目的協作模式與當下的社會現實熔鑄一體,筆尖劃過紙面,落下互助紡棉小組與《技術推廣與利益分配章程》的字字千鈞。
以3-5戶為組,優先鄰里親眷、互信同伴,林蘇在章程首頁寫下這條時,眼前浮現的是阿蠻與鄰居張大娘互相幫襯著照顧孩童的模樣。她深知貧困女性最缺的不僅是收入,更是孤立無援時的支撐。小組推選識字公道的女性為組長,既避免了男性介入后的話語權旁落,也讓熟悉彼此境遇的女性自主管理。
設備共享的條款是反復斟酌的核心。一臺腳踏三錠紡車與雙軸軋棉機造價不菲,尋常農戶傾盡家產也難以購置。林蘇設計的生產工具借貸模式,由梁府作為初始資助方提供設備,小組以部分產出折價償還,期滿后設備歸集體所有。這般操作,既卸下了單個家庭的經濟重壓,又以集體所有的形式防止設備被私吞變賣,讓工具真正成為共同謀生的依托。
分工協作則盡顯靈活。有的婦人擅長軋棉,手指翻飛間便能剔除棉籽、梳理棉絮;有的心靈手巧,紡紗時能保證紗線均勻緊實;還有的細心周到,絡紗整理從不出錯。林蘇允許小組自行調配分工,也鼓勵輪流學習,確保人人都能掌握核心技藝,不必依附他人。而集體采購原料、集體銷售紗線的模式,更是直擊痛點——往日她們單獨買棉時被糧商抬價,賣紗時被布商壓價,如今抱團之后,既能以批發價購入優質棉花,又能憑著穩定的產量與布商議價,再也不用任人宰割。
更難得的是互助功能的嵌入。章程里明確寫著,農忙時可互相幫工,孩童可輪流照看;從公共收入中提取一成設立互助微金,誰家有人生病、突發急事,都能從中支取應急。林蘇記得阿蠻曾說過,她娘當年就是因為生急病沒錢醫治,又無人照看年幼的她,才早早離世。如今這看似簡單的條款,卻能為這些脆弱的家庭撐起一把小小的保護傘,讓她們在風雨飄搖中多一份依靠。
林蘇深知,沒有公平的分配機制,再好的模式也終將分崩離析。她在《技術推廣與利益分配章程》中,將透明、公平、可持續作為核心原則,逐條細化,力求讓每個參與者都能看得明白、睡得安穩。
技術傳授采用種子擴散模式。阿蠻、春桃等第一批學會紡車操作的女性,成為技術傳授員,每人負責指導3-5個新小組。林蘇親自帶著她們演練設備維護、工序銜接,甚至模擬小組可能遇到的矛盾糾紛,教她們如何調解。作為回報,種子小組不僅能最先使用最新改良的設備,還能獲得梁府提供的最優等棉花,這份實實在在的好處,讓傳授員們干勁十足。
利益分配的三層結構更是煞費苦心。個人勞動所得占比高達7成,以紡出的紗線重量和質量為計量標準,每日記錄、每周結算,多勞多得,同工同酬。無論是貧家女還是略有積蓄的農戶妻,只要付出同樣的勞動,就能拿到同等的報酬,徹底打破了以往看人下菜碟的不公。小組公共基金占2成半,一部分用于償還設備借貸,一部分采購公共原料、支付維修費用,剩下的累積為互助微金,年終有盈余還能進行二次分配或購置新設備。而僅占半成的技術與組織管理費,初期由梁府收取,但章程白紙黑字寫明,這筆錢必須全部用于培訓新傳授員、研發新工具、支持新小組啟動,且每季度公開賬目,未來還將邀請各小組組長代表共同審議。林蘇特意在章程末尾加了一句:若有賬目不清、中飽私囊者,即刻終止合作,追究其責任,以絕后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