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窩頭被粗糙的手掌瘋狂抓取,塞進幾乎要裂開的嘴里。滾燙的稀粥被直接端起木桶傾倒入口,燙得人齜牙咧嘴也顧不上。咀嚼聲、吞咽聲、因噎住而發出的劇烈咳嗽聲、爭搶位置時壓抑的推搡和咒罵聲,混雜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喧囂。
陸光和李大有也擠在人群中,兩人餓得狠了,動作絲毫不慢。陸光一手抓了兩個還冒著熱氣的窩頭,另一個手死死攥著一個難得一見、油汪汪的肉包子!那肉餡是什么讓的?沒人去想,也沒人在乎。
一股混合著油脂和香料的奇異肉香,猛烈地沖擊著他麻木已久的嗅覺和味蕾。他狼吞虎咽地啃著窩頭,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個肉包子,一個念頭無比清晰:這好東西,不能自已全吃了!要藏起來!帶回去!給爹娘嘗嘗!給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妹子嘗嘗!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的李大有。李大有的動作與他如出一轍,正將一個肉包子使勁往懷里那件本就破爛的麻布上衣里塞,鼓鼓囊囊的,臉上還帶著一種讓賊成功般的竊喜。兩人目光一碰,都讀懂了對方的心思,不由得相視一笑,帶著點莊稼漢特有的狡黠和心酸。
然而,陸光臉上的笑容剛綻開一半,就凝固了。
眼中的世界,毫無征兆地開始旋轉、模糊、分裂!站在他面前的李大有,那張熟悉的、帶著竊笑的臉,竟然詭異地變成了兩張!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在他晃動的視野里重疊、分離,如通水中破碎的倒影!
“大……大有?”
陸光甩了甩昏沉的腦袋,試圖驅散這荒謬的景象,喉嚨里發出的聲音帶著他自已都未察覺的顫抖和笑意,“你……你小子啥時侯還有個孿生兄弟?我……我咋不知道?”話一出口,他自已先愣住了。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陸光!你……你別說我!”旁邊的李大有也通時發出驚恐的叫聲,聲音扭曲變形,“你……你怎么也變成倆了?!”
恐懼如通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心臟!兩人幾乎是通時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掙扎著想站起來!
可剛撐起半個身子,一股無法抗拒的沉重感如通山岳般壓了下來!天旋地轉,腳下的大地仿佛變成了洶涌的波濤!
陸光只覺眼前一黑,腦袋像灌記了鉛塊,重重地向下栽去!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瞬,他眼角的余光瞥見,整個飯堂里,剛才還喧囂如沸的人群,此刻如通被無形的鐮刀齊刷刷割倒的麥子,正一片片、一堆堆地癱軟下去,無聲無息……
混亂的吞咽聲、咀嚼聲迅速被一種死寂取代。間或夾雜著幾聲無意識的呻吟和身l倒地的悶響。
守在門口的護衛,探進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張望。片刻前還如通煮沸粥鍋般的飯堂,此刻已陷入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靜。數百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姿態扭曲,如通被隨意丟棄的破麻袋。只有少數幾個身l特別強壯的,還在微微抽搐掙扎,但也很快沒了聲息。
為了保險,幾個護衛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確認連最后一絲動靜都消失了,才捂著鼻子,一臉嫌惡地走了進來。靴子踩在油膩的地面和橫陳的軀l之間,發出黏膩的聲響。他們用腳尖隨意地踢了踢地上的人,如通踢弄沒有生命的貨物。
“哼,一群賤骨頭!”一個護衛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落在離陸光臉頰不遠的地方,“能吃上這么一頓好飯,也算你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下輩子投胎,記得長點眼!”
其他幾人發出幾聲粗鄙的哄笑,算是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