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裹挾著冰冷的劇痛和尖銳的耳鳴,將楚驍的意識拖向無底的深淵。
他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投入冰海的頑石,不斷下沉,沉入那永無止境的寒冷與死寂。
肋下斷裂處的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錘擂鼓,左肩的傷口則像被燒紅的烙鐵反復熨燙,灼熱的痛感穿透了麻木的神經。
更深處,精神世界的裂谷如同被撕裂的蒼穹,不斷吞噬著他殘存的意志,帶來陣陣天旋地轉的眩暈和如同億萬根冰針穿刺的裂痛。
他仿佛能聽到靈魂在無聲地哀嚎,瀕臨破碎的邊緣。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如同在濃霧中艱難睜開眼瞼,視線模糊不清,只有一片晃動的、昏黃的光暈。
濃烈的草藥苦澀味混雜著血腥氣,如同實質般鉆進鼻腔,嗆得他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微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咳嗽。
“恩公!恩公醒了!”一個帶著哭腔、又夾雜著狂喜的沙啞聲音在耳邊響起,是阿狗。
楚驍艱難地轉動眼珠,視線逐漸聚焦。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相對干燥、鋪著厚厚干草的角落,身上蓋著一件半舊的、帶著汗味和血腥氣的破棉襖。
阿狗那張沾滿污跡和淚痕的小臉湊得很近,眼睛紅腫,卻閃爍著劫后余生的光芒。
楊伯佝僂著身子,正用一塊沾著溫熱水的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左肩崩裂的傷口邊緣凝結的血痂,渾濁的老眼里滿是心疼和憂慮。
“水……”楚驍喉嚨干得如同火燒,發出嘶啞的氣音。
阿狗立刻捧起一個破陶碗,里面是溫熱的、帶著草木灰味道的清水。
他小心地湊到楚驍嘴邊。
冰冷的液體滑過灼痛的喉嚨,帶來一陣劇烈的嗆咳,牽扯著全身的傷口,疼得楚驍眼前發黑,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慢點……慢點喝……”楊伯的聲音帶著哽咽。
楚驍強忍著劇痛,小口吞咽著。
幾口水下去,意識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還在烽火臺下的臨時營地。
營地氣氛壓抑,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草藥味。
趙鐵柱和其他幾個敢戰者或坐或躺,大多身上帶傷,疲憊不堪,眼神里卻殘留著戰斗后的亢奮和后怕。
王虎和他手下的老卒在不遠處圍坐,低聲交談著,氣氛凝重。
烽火臺上,狼煙依舊筆直地升騰著,在灰暗的天空中劃出一道不屈的痕跡。
“烽火……點燃了?”楚驍的聲音依舊嘶啞。
“點燃了!恩公!”阿狗用力點頭,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您昏過去后,王什長立刻點燃了烽火!黑煙沖天!老遠都能看見!后來……后來李校尉的大軍就回來了!把那些想摸過來的梟胡崽子全打跑了!”
楚驍心中微微一松。警訊傳遞成功,鷹揚堡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