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關隘口的風雪,如同被激怒的巨獸,發出凄厲的嗚咽。
厚重的包鐵木門在絞盤的“嘎吱”聲中緩緩閉合,將三皇子蕭徹那輛裝飾著明黃流蘇的華麗馬車和森嚴的儀仗隊隔絕在關外。
風雪卷起的雪沫撲打在冰冷的門板上,發出“噗噗”的悶響,如同送葬的鼓點。
石堡頂層。濃烈的草藥苦澀和玉佩散發的腐朽死寂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寸空氣中。
楚驍靠坐在輪椅上,裹著厚重的狼裘,身形在寬大的裘衣下顯得異常單薄。
他的臉色比關外的雪地還要灰敗,嘴唇干裂發紫,沒有一絲血色。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雜音,如同破舊的風箱在艱難拉動。
肋下的空腔如同被冰錐反復穿刺,帶來陣陣深入骨髓的悶痛和眩暈。
精神裂谷的嗡鳴如同億萬只毒蜂在腦中肆虐。
胸口的玉佩,那枚布滿蛛網狀黑色裂紋的頑石,散發著冰冷刺骨的腐朽死寂氣息,幽藍的霧氣絲絲縷縷從裂紋深處滲出,纏繞著他的胸口,帶來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靈魂被凍結的劇痛。
他的目光,卻銳利如鷹隼,穿透病痛的迷霧,落在輪椅旁矮幾上——那柄通體黝黑、散發著冰冷煞氣的玄鐵重劍“墨淵”上。
劍身倒映著油燈跳躍的火苗,如同深淵中跳動的鬼火。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毫無征兆地襲來,楚驍的身體猛地弓起,劇烈地顫抖著,一大口帶著冰藍色結晶的暗紅淤血涌上喉嚨,被他強行咽下,嘴角溢出暗紅的血絲。
玉佩的幽藍霧氣……驟然……濃郁了一分!
“恩公!”阿狗驚恐地撲上前,用布巾擦拭著楚驍嘴角的血漬,小臉上寫滿了擔憂和憤怒,“那三皇子……不安好心!送這破劍……還……還挑撥離間!”
楚驍緩緩抬手,極其艱難地擺了擺。
深陷的眼眸深處,那冰封的寒潭之下,一點星火……在玄鐵劍冰冷的倒影中……劇烈地……燃燒著。冰冷!而……暴烈!
“他……還會……回來……”楚驍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穿透力。
…………
三日后。風雪稍歇。鉛灰色的天幕依舊低垂。
初曉關沉重的木門再次開啟。
沒有儀仗!沒有旌旗!
只有一輛毫不起眼的、覆蓋著厚厚毛氈的烏篷馬車,在幾名身著便服、眼神銳利如鷹隼的內廷侍衛護衛下,悄無聲息地駛入谷內。
馬車徑直駛到石堡前停下。
車簾掀開。
蕭徹依舊一身明黃蟠龍袍,外罩玄狐大氅,面容俊朗,嘴角噙著一絲溫和的笑意,眼神卻深邃如寒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儀。
他獨自一人,緩步走下馬車,無視了肅立在石堡前、眼神警惕的趙鐵柱和王錘子等人,徑直走向石堡大門。
石堡頂層。氣氛凝重如鉛。
蕭徹坐在楚驍對面的紫檀木椅上,端起翠蘭奉上的熱茶,輕輕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