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嶺的夜,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
參天古木扭曲的枝椏在呼嘯的山風中瘋狂舞動,如同鬼魅伸向天空的枯爪,將本就稀疏的星光撕扯得支離破碎。
濕冷的霧氣如同活物,貼著地面流淌,纏繞著每一雙艱難跋涉的腿腳,帶來刺骨的寒意和滑膩的窒息感。
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枝葉、潮濕的苔蘚和某種野獸巢穴特有的腥臊氣息,混合著隊伍里傷員傷口散發的血腥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絕望的基調。
商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隊伍最前方,手中的火把在濃霧和山風中搖曳不定,只能照亮腳下不足三尺的泥濘山路。
他背上背著昏迷的嚴嵩,這老狗的身體沉重得像塊冰冷的石頭,每一次顛簸都牽動著商銘肋下被法則亂流沖擊留下的隱痛。
他咬緊牙關,汗水混合著冰冷的霧氣從額角滑落,滲入眼角,帶來一陣刺痛。
但他不敢停歇,身后是幾十條命懸一線的性命。
王錘子斷后,他的一條腿用樹枝和布條勉強固定著,每走一步都疼得他額頭青筋暴起,但他一聲不吭,只是用警惕的目光掃視著身后無邊的黑暗,仿佛那里隨時會撲出擇人而噬的猛獸或……賀連城的鐵騎。
阿狗被他用一根粗布帶牢牢綁在背上,小家伙早已疲憊不堪,小腦袋歪在王錘子寬闊的肩膀上沉沉睡去,但那雙小手,依舊死死攥著那柄銹跡斑斑、沾著紫色血跡的柴刀,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隊伍在沉默中艱難前行,只有粗重的喘息、壓抑的呻吟、以及踩斷枯枝和陷入泥濘的噗嗤聲在死寂的山林中回蕩。
恐懼如同附骨之蛆,纏繞著每一個人。
未知的險惡環境,隨時可能追來的官兵,還有那個被商銘親自推入深坑、卻如同夢魘般縈繞在眾人心頭的“地脈邪祟”……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
“停!”商銘猛地抬手,聲音嘶啞。前方是一處陡峭的巖壁,火把的光亮被濃霧吞噬,看不清前路。
“王大哥,帶幾個人,去前面探探路,找個能避風的地方,歇腳。”
王錘子應了一聲,招呼兩個還算利索的谷民,拄著木棍,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濃霧中。
商銘將背上的嚴嵩小心地靠在一塊冰冷的巖石上。
他掏出懷中那塊冰冷的玉佩,借著微弱的火光仔細端詳。
玉佩死寂,裂紋密布,再無一絲幽藍光芒流轉。
但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覺卻絲毫未減。
老楚……你到底留下了什么?那深坑里的東西……又是什么?
他下意識地看向王錘子背上熟睡的阿狗。
玉佩在楚驍身上時狂暴肆虐,瀕死時卻似乎與阿狗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聯系……難道……
“商先生!”一個負責看守那個沉重鐵箱的禁軍小校,臉色蒼白地湊過來,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恐慌,“嚴……嚴大人他……好像在發燒!說胡話!”
商銘心中一凜,立刻走到嚴嵩身邊。果然,嚴嵩臉色潮紅,呼吸急促,嘴唇干裂起皮,喉嚨里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魏公……邪祟……龍袍……陛下……饒命……不是我……不是我……”
商銘眼神一冷。
這老狗,昏迷中都在想著推卸責任和保命!
他蹲下身,探了探嚴嵩的額頭,滾燙!
又解開嚴嵩的衣襟,只見其胸口一處被沖擊波震傷的淤青已經開始發黑腫脹,隱隱有潰爛的跡象。
“御醫!”商銘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