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影石。
這三個字在蘇清淺混亂的腦海中,如同一道劈開濃霧的閃電。
她抬起頭,通紅的眼睛里倒映著執(zhí)法隊隊長那張國字臉,以及他腰間佩刀上反射出的、冰冷的金屬光澤。她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凝重與銳利,那是一種審視,一種探究,一種隨時可能將她與那些冰雕、那些哀嚎的家丁歸為一類的戒備。
閣樓里的空氣粘稠得像是凝固的油脂,混雜著木頭燒焦的嗆人氣味、極陰寒氣殘留的刺骨冰冷,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
“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隊長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打在蘇清淺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她沒有立刻回答。
她的嘴唇動了動,喉嚨干得發(fā)疼,仿佛被煙火燎過。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目光從隊長的臉上移開,環(huán)視著這個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家”的地方。
她的目光掠過那五座姿態(tài)各異的人形冰雕,掠過地上兩個捂著眼睛、發(fā)出斷續(xù)呻吟的活人,掠過那扇被燒得焦黑、破爛不堪的門框,最后,落在了自己腳邊。
那里,一灘混著煙灰的污水中,靜靜地躺著幾粒被踩得不成樣子的靈米。
那是她省下來,準備給小玖的。
一股酸楚混雜著滔天的怒意,再次沖上心頭,讓她的眼眶又一次滾燙起來。但這一次,她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她只是伸出那只沾滿污泥和水漬的手,指了指門口,又指了指被砸爛的床鋪和桌椅,最后,指向了那些林家家丁。她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虛弱與顫抖。
“他們……踹開門,沖進來……”她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像是兩片砂紙在摩擦,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他們要搶我的東西……要搶我的靈寵……”
她沒有解釋冰雕是怎么回事,也沒有提那詭異的灼目神光。她只是在陳述一個最簡單、最無可辯駁的事實——她,一個住在客棧閣樓里的弱女子,在深夜,被十幾個手持棍棒的壯漢破門而入。
她是受害者。
這滿地的狼藉,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國字臉隊長的目光隨著她的手指移動,臉色愈發(fā)陰沉。他身為青風城執(zhí)法隊的隊長,見過的場面不少,但如此詭異的還是頭一回??蔁o論過程如何詭異,起因卻是一目了然。
林家的家丁,深夜闖入一個少女的房間,意圖搶劫。
他看了一眼那些冰雕身上清晰無比的林家服飾徽記,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兩個血肉模糊的瞎子,心中已然有了判斷。他對著身后的隊員使了個眼色。
一名隊員立刻會意,從懷中取出一塊光滑的、鴿子蛋大小的灰色石頭,靈力微吐,那石頭便發(fā)出一陣柔和的光暈,將整個房間的景象,包括那五座冰雕的細節(jié),分毫不差地記錄了下來。
留影石的光,讓蘇清淺緊緊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一半。
“把活著的都帶走,死的……也帶走。”隊長沉聲下令,“通知客棧掌柜,這里暫時封鎖,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
“是!”
執(zhí)法隊的行動效率極高。兩名隊員上前,毫不客氣地將地上那兩個還在呻-吟的瞎子拖了起來。另外幾人則面面相覷,看著那五座冰雕,臉上都露出為難的神色。這東西,又冷又硬,還透著一股邪門的氣息,該怎么搬?
“隊長,這個……”
“用隔絕布裹起來,整塊抬走!”隊長皺著眉,顯然也不想過多接觸這詭異的東西,“動作快點,送回隊里讓仵作和符師檢查?!?/p>
很快,閣樓里便只剩下蘇清淺和那位國字臉隊長。
樓下傳來老奶奶驚魂未定的哭訴聲,以及其他被驚醒的住客的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