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風,帶走了最后一聲若有若無的哀鳴,也帶走了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狂暴氣息。
寂靜,如同實質的潮水,緩緩漫過這片狼藉之地。
蘇清淺靠著粗糙的巖壁,胸口劇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部,帶來一陣火辣的刺痛。身體里的那股緊繃到極致的弦終于松弛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虛脫與酸痛。手肘、膝蓋,每一處與地面親密接觸過的地方,都在無聲地抗議。
她低頭,目光落在懷里兩個小家伙的身上。
小玖蜷縮在她臂彎,金色的羽毛黯淡無光,沾著塵土和不知是誰的血跡。它的小身體還在微微發抖,顯然剛才那一番極限周旋耗盡了它全部的精力。它感覺到蘇清淺的注視,疲憊地抬起頭,用小小的喙輕輕碰了碰她的下巴,發出一聲微弱的“啾”。
像是在說:我還在。
蘇清淺的心被這一下碰得又軟又疼,她另一只手顫抖著,撫上左肩的木碟。
燭龍依舊蜷縮在極陰玉旁,一動不動。它身上的鱗片光澤盡失,灰敗得如同蒙塵的寶石,甚至有幾片細小的鱗甲已經從邊緣翹起,露出下面脆弱的粉色嫩肉。那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覺的呼吸,像一根針,一下一下扎在蘇清淺的心上。
這一戰,贏得慘烈。
她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燭龍冰涼的身體,又將懷里的小玖攏得更緊了些,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它們。
良久,她才撐著巖壁,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膝蓋處傳來一陣鉆心的疼,讓她差點再次跪倒。她咬著牙,穩住身形,目光穿過眼前被巨熊肆虐過的狼藉,望向不遠處那個黑漆漆的洞口。
就在那洞口旁的崖壁上,在被血污和碎石弄得一片凌亂的苔蘚之間,三株通體晶瑩的小草,正靜靜地散發著清冷的寒氣。
寒心草。
它們在這場驚心動魄的戰斗中,竟奇跡般地完好無損。
那是她和兩個小家伙拼上性命才換來的希望。
蘇清淺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劇痛,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她走得很慢,很警惕,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生怕那頭巨熊只是假裝逃跑,又從哪個角落里猛地竄出來。
空氣中,還殘留著鐵甲熊那股濃重的腥臊氣味,混雜著雷紋石爆發后特有的焦糊味,以及寒心草散發出的、清冽而獨特的藥香。
終于,她站到了那片崖壁前。
近看之下,這三株寒心草的品相比她想象中還要好。葉片如同冰晶雕琢,脈絡清晰,里面仿佛有流光在緩緩轉動。只是站在旁邊,就能感覺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
她從背包里取出那把專門用來采藥的小玉鏟。她的手還在微微發抖,掌心和手肘的傷口被粗布衣料磨得生疼,但當握住玉鏟時,她的手卻奇異地穩定了下來。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清理著第一株寒心草周圍的苔蘚和碎石。她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生怕一不小心就傷到它分毫。
就在她將覆蓋在根部的最后一叢墨綠色苔蘚撥開時,她的動作忽然一頓。
苔蘚之下,緊挨著那三株寒心草的根部,一片更深的陰影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反光。那不是石頭的冷光,而是一種與寒心草葉片極為相似的、晶瑩剔透的光澤。
蘇清淺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伸出手指,輕輕撥開那叢被壓實的、半枯的蕨類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