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淺那句“我們該出發(fā)了”,聲音不大,卻像一顆投入靜水潭的石子,在小小的山洞里漾開一圈無聲的漣漪。
趴在她膝蓋上假寐的金烏,耳朵尖動了動,隨即睜開黑豆似的眼睛,一骨碌站起來,抖了抖渾身的金色絨毛,擺出一副整裝待發(fā)的架勢。角落里,那團偽裝成石頭的紅色也緩緩舒展開來,燭龍昂起小小的蛇首,那只完好的獨眼在昏暗中,清亮得像一枚黑曜石。
出發(fā)前,蘇清淺還是不放心地檢查了一下腿上的傷。她小心解開那截染血的布條,傷口周圍的紅腫消退了些許,被腐蝕的焦黑皮肉上覆蓋著一層清蘊丹化開的綠色藥粉,那股鉆心的灼痛感已經(jīng)變成了可以忍受的麻癢。終究是個隱患,她不敢大意,又從衣擺內(nèi)側(cè)撕下一條更干凈的布,重新將傷口仔細包扎好,打了個死結(jié)。
做完這一切,她才站起身,將沉重的行囊重新背上。那股劫后余生的疲憊還未完全消散,但圖鑒上那行“羈絆激活”的金字,卻像一簇不滅的火苗,在她心底燃起了灼熱的希望。
她撥開洞口厚重的藤蔓,一股比洞內(nèi)更加濕冷、混雜著泥土與腐葉氣息的濃霧撲面而來,瞬間包裹了她的全身。
灰白色的霧氣遮蔽了天日,能見度不足十步。四周的參天古木在霧中只剩下模糊而壓抑的輪廓,仿佛一個個沉默的巨人,靜靜地注視著闖入者。森林里死一般寂靜,連蟲鳴鳥叫都消失了,只有水珠從葉片上滴落,砸在枯葉上發(fā)出的“嗒、嗒”聲,成了這片空間里唯一的聲響。
蘇清淺的腦中,清晰地回響起拍賣行掌柜的話。
“血靈芝,三階靈藥,喜陰好濕,多生于迷霧森林深處的潮濕崖壁之上。”
潮濕崖壁。
在這片無邊無際的林海里,要找到一面特定的崖壁,無異于大海撈針。但“潮濕”二字,便是唯一的線索。有長年流水沖刷的地方,才可能形成所謂的“潮濕崖壁”。所以,當務(wù)之急,是找到一條溪流,然后逆流或順流而上。
她定了定神,看向已經(jīng)落在她肩頭的金烏,又低頭看了看腳邊安靜等待的燭龍,壓低了聲音,與其說是下達指令,不如說是在商量。
“小玖,你飛高點,幫我看看哪邊樹木更茂盛,水汽更重。小燭,你跟在我前面,注意地面的動靜。”
“啾!”金烏清脆地應了一聲,翅膀一振,像一顆小小的金色炮彈,瞬間沖入上方的濃霧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圈淡淡的霧氣旋渦。
燭龍則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是身體微微前傾,隨即悄無聲息地滑入前方的草叢中。它那鮮紅色的身體在昏暗的林地間格外醒目,像一縷流動的血線,為蘇清淺指引著方向。
一人二寵,就以這樣一種奇特的組合方式,重新踏入了這片危機四伏的迷霧森林。
蘇清淺握緊了手中的鐵鎬,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腿上的傷口讓她無法快速移動,但這也讓她更加謹慎。她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可疑的聲響,眼睛則死死盯著前方燭龍的動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燭龍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它半截身體藏在交錯的蕨類植物下,小小的蛇首高高昂起,蛇信吞吐的頻率明顯加快,那只獨眼警惕地望著左前方的一片灌木叢。
蘇清-t-淺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她瞬間停住腳步,連呼吸都放輕了,身體微微下蹲,做好了隨時應對突發(fā)狀況的準備。
幾乎在同一時間,頭頂上方的濃霧中,傳來一聲極輕、極短促的“啾”。那是金烏發(fā)出的警示信號。
出事了。
蘇清淺順著燭龍注視的方向望去,那片灌木叢長得異常茂盛,墨綠色的葉片層層疊疊,看不出任何異常。但空氣中,卻隱約飄來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腥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