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天,路徑停止了延伸。
那由無數金色腳印和星光名字鋪就的道路,在抵達焦土區的中心后,便如耗盡了最后一絲能量的星辰,光芒黯淡,歸于沉寂。
聚集于此的人們,從最初的狂熱和激動中冷靜下來,臉上浮現出失落與茫然。
他們以為這條路的終點會是天堂,或是某個可以安息的圣地,但前方什么都沒有。
不,也不是什么都沒有。
在路徑的盡頭,矗立著一堵墻。
一堵由凝固的黑色煙塵與破碎的記憶數據流構成的“記憶墻”。
墻面并不平滑,上面以一種詭異的動態,反復播放著一個無聲的畫面——巨大的、冰冷的推土機履帶,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姿態,碾過一棟搖搖欲墜的老式居民樓,碾過那塊寫著“王秀英”的燒焦門牌,將一切化為碎磚與塵埃。
那是絕望的最后一幀,是被定格的、永恒的毀滅瞬間。
人群中爆發出壓抑的騷動與憤怒。
這算什么?
耗盡了所有人的希望與悔恨,最終只為了讓他們一遍遍重溫這最殘忍的結局?
這堵墻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嘲諷,宣告著一切努力的徒勞。
連剛剛獲得救贖、心中燃起微光的周明遠,也再次面如死灰。
就在所有人的情緒即將崩潰之際,林小滿動了。
他沒有像眾人預期的那樣,凝聚起磅礴的愿力去轟開這堵墻,也沒有發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說。
他只是默默地穿過人群,走到那堵令人窒息的墻前,從懷里拿出那個他從2024年帶來的、邊緣已經磕掉瓷的白色搪瓷杯,輕輕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就在墻前坐了下來,盤起雙腿,雙手放在膝上,閉上了眼睛。
那個姿勢,就如同他一百年前在街頭擺地攤時,坐在小馬扎上,安靜等待下一個顧客的樣子。
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堵絕望之墻,而只是他攤位前的一片空地。
他什么也沒做,只是在等。
一天過去了,他紋絲不動。
焦躁的人群在他的沉默中漸漸安靜下來,無人催促,無人喧嘩。
兩天過去了,他依舊如同一尊雕塑。
一些人開始效仿他,在路徑上坐下,靜靜地凝視著那堵墻,或者閉上眼,感受著腳下土地的余溫。
第三日清晨,當第一縷人造陽光穿透暮光帶的懸浮粒子,照在墻面上時,一聲輕微的“咔嚓”聲響起。
那堅不可摧的記憶墻上,突然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