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被人類微光照亮的裂縫,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只是靜靜地、溫柔地敞開著。
林小滿是第一個踏入的人。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丈量著什么,腳底刻意避開了地上那些剛剛萌發(fā)、閃爍著微弱綠光的苔蘚斑點。
他心里明白明。
若踏得太快,便是占領,是征服;唯有這般近乎笨拙的緩慢,才是歸來,是重逢。
他身后的數(shù)百人,仿佛瞬間讀懂了他無聲的語言。
沈清棠、楚惜音、秦昭,以及那些剛剛從破碎中找回一絲自我的男男女女,都默契地放緩了腳步,將自己的光芒收斂到最低,跟隨著他的節(jié)奏,魚貫而入。
這支沉默的光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秩序,緩緩流入了通往新紀元的門扉。
當隊伍中約莫第十一個人踏入通道的瞬間,那道原本只容一人通過的垂直裂縫,突然發(fā)出了一聲類似冰川消融的輕微“咔嚓”聲,隨即猛地向兩側橫向延展開來,寬度瞬間增至可容三人并行!
走在隊尾的秦昭下意識回頭望去,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原本那道堅不可摧的金色能量屏障,此刻竟像一朵正在盛放的巨大光之花——無數(shù)細小的裂口以主裂縫為中心,如藤蔓般瘋狂蔓延,每一道新生的縫隙里,都滲透出那抹熟悉的、柔和的綠色光暈。
一踏入通道內部,身為醫(yī)生的沈清棠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里的空氣帶著一種奇異的、清冷的甜香,她立刻啟動便攜分析儀,數(shù)據(jù)結果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空氣成分異常:氧氣含量低于地表標準值百分之十五,但多出了一種儀器無法識別的未知氣體分子。
她當即將這種氣體導入微型神經(jīng)元培養(yǎng)皿,結果讓她震驚地發(fā)現(xiàn),這種氣體能以驚人的效率,顯著增強實驗體“共情神經(jīng)元”的活性!
更奇妙的規(guī)律被她迅速捕捉到:這種氣體似乎只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下才會生成——當多人共享微光時。
環(huán)境亮度越高,它的產量反而越低;唯有在接近黑暗的微光中,當人們彼此靠近、互相依賴時,它的濃度才能達到峰值。
“我明白了……”沈清棠眼中閃爍著智慧與激動交織的光芒,她立刻通過團隊內部的通訊器發(fā)布了指令:“所有人注意,立刻制定《低光共行守則》!禁止任何形式的強光照明,每人光源亮度不得超過零點五流明!隊伍必須保持三人以上的編隊前行,不可單獨行動!”
當?shù)谝恢栏褡袷匾?guī)則的隊伍向前行進了約百米后,奇跡發(fā)生了。
空氣中,那些原本無形的特殊氣體開始顯性,凝結成一縷縷淡藍色的霧狀軌跡,在他們腳下、身側、頭頂緩緩流淌,宛如一條被眾人腳步喚醒的地下星河。
沈清棠望著這番景象,輕聲說出了一句:“原來星星不是掛在天上,是人走出來的。”
與此同時,天性敏銳的楚惜音則察覺到了另一種異常。
她感覺到通道的巖壁正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富有節(jié)奏的震動。
她停下腳步,將手掌輕輕貼在冰冷的巖壁上,閉上眼,用她殘存的最后一絲塑形者納米感知力去捕捉其頻率。
一秒,兩秒……她的心猛地一跳!
這旋律她認得!
這是蘇昭寧還在云棲者核心機房時,為了對抗數(shù)據(jù)流的冰冷,曾偷偷哼唱過的一支古老勞動號子。
但這里的調子,比她記憶中的要低沉三個音階,節(jié)奏也慢了兩拍,仿佛是從地殼深處,隔著無盡的巖層與歲月傳來,帶著一種亙古的孤獨與呼喚。
“是昭寧……她在這里!”楚惜音的眼眶瞬間濕潤,她立刻轉身,對著身后那些對一切都感到新奇又膽怯的孩子們說:“來,學我!用手掌,輕輕地拍墻壁,就像這樣。”
她示范著,用一個錯亂卻充滿真誠的節(jié)奏回應著那地底深處的律動。
孩子們有樣學樣,一時間,通道內響起了此起彼伏、雜亂無章的拍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