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常寺少卿杜允明乃逆黨風隼、并已畏罪自盡的消息,如同一聲驚雷,炸響了整個朝堂。皇帝下旨,嚴厲申飭,下令徹查杜允明所有關(guān)系網(wǎng),朝野震動,人人自危。
杜允明伏誅,朝堂經(jīng)歷了一場不小的地震,牽連查辦了數(shù)名與之內(nèi)外勾結(jié)的官員。一時間,風聲鶴唳。然而,衛(wèi)珩與綿綿都清楚,這遠非終點。杜允明臨終前那關(guān)于新風帥的斷言,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Α?/p>
那本從杜府搜出的密語冊,成了眼下最重要的突破口。冊子內(nèi)的文字并非通用密語,更像是一種自創(chuàng)的、基于特定典籍的加密方式,破譯難度極大。
蕓瀾苑的書房,成了臨時的破譯中心。
連日來,衛(wèi)珩調(diào)集了可信且精通文墨的心腹,甚至通過安陽長公主和林老帝師的關(guān)系,暗中請來了兩位致仕的老翰林共同參詳。眾人埋首于古籍典冊之中,試圖找到密語的規(guī)律。
綿綿亦投入了大量精力。這日午后,她正對著一頁密語沉思,目光偶然掃過書架上父親阮文清留下的孤本《河洛讖緯古注》。她心中一動,取了下來。
她嘗試著用其篇目順序?qū)軆苑枺鸪醪o頭緒,直到注意到幾個反復出現(xiàn)的、形似星宿的標記,與古籍中關(guān)于“紫微垣”的注解隱隱對應。
“夫君,你來看!”綿綿聲音帶著興奮,“這幾個符號,似乎與星宿分野有關(guān),若結(jié)合《千字文》排序……”
衛(wèi)珩立刻湊上前,兩人一人對照星宿分野圖,一人核對《千字文》篇目,指尖在紙頁上同步游走。半個時辰后,一段密文漸漸顯露輪廓,記錄了一筆通過“巽字號”錢莊,流向“青州”的巨額資金。
“找到了!密鑰就是星宿分野結(jié)合《千字文》!”衛(wèi)珩眼中亮起銳光,困擾多日的破譯工作,終于有了突破性進展。
破譯取得進展這日,恰逢衛(wèi)瑄旬休歸家,少年身著青色儒衫,身姿愈發(fā)挺拔,比上月又見長高了些,眉宇間褪去了稚氣,添了幾分衛(wèi)家兒郎特有的英氣,言行舉止也沉穩(wěn)了不少。
他先去拜見了祖母與父親,便徑直往蕓瀾苑而來。剛踏入書房,便見案上堆滿了書卷、密冊副本與寫滿注解的草稿,墨香與紙張的氣息交織。“大哥,嫂嫂。”衛(wèi)瑄躬身行禮,目光掃過案上的堆疊物,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關(guān)切,“看兄長嫂嫂這般忙碌,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衛(wèi)珩連日來緊繃的神經(jīng)因弟弟的歸來稍緩,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輕松的笑意,抬手拍了拍衛(wèi)瑄的肩膀,力道沉穩(wěn):“無妨,已有眉目了。你在族學一切可好?”話語間盡是兄長的牽掛。
“一切都好,大哥放心。”衛(wèi)瑄挺直脊背,語氣帶著幾分雀躍,“先生前日還夸贊我的策論立意尚可,邏輯也比從前清晰了許多。”說罷,他從隨身的書囊中取出一卷裝訂整齊的紙,雙手遞上:“這是我近日臨摹的字帖與習寫的短文,請兄長嫂嫂指點一二。”
綿綿笑著接過,指尖撫過平整的紙頁,見上面字跡工整有力,筆鋒遒勁,架構(gòu)端正,已初具風骨,不由真心贊嘆:“瑄弟進步真是太大了!比上次歸家時,字跡又沉穩(wěn)了不少,可見在族學里下了苦功。”她逐頁翻看,細心指出幾處筆法可精進的細節(jié),比如捺畫的收鋒力度、豎彎鉤的弧度把控,衛(wèi)瑄聽得格外認真,時不時點頭應諾,還取出隨身的小本子記下要點。
衛(wèi)珩坐在一旁,看著弟弟凝神傾聽的模樣,又瞧瞧妻子耐心指點的溫柔姿態(tài),心中滿是慰藉。待綿綿說完,他又考校了衛(wèi)瑄幾句經(jīng)史子集的要義,見他對答如流,便轉(zhuǎn)而叮囑:“學問固然重要,但為人處世更需謹慎。族學里人多眼雜,不可輕易站隊,也不可因一時意氣與人爭執(zhí),凡事多思而后行。”衛(wèi)瑄一一記下,鄭重應道:“弟弟謹記大哥教誨。”
夜幕降臨,正廳的餐桌上已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老夫人坐在主位,衛(wèi)琮居于左側(cè),衛(wèi)珩與綿綿、衛(wèi)瑄依次落座,燭火映得滿桌飯菜愈發(fā)鮮香,也映得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暖意。
老夫人目光落在綿綿身上,見她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不由心疼地拿起公筷,給她夾了一筷子清蒸鱸魚:“好孩子,瞧著都清瘦了些。快多吃點,這魚鮮嫩,補身子。”說著,又給她盛了一碗銀耳蓮子羹,“這是廚房特意燉的,滋陰潤燥,你可得趁熱喝了。”
綿綿捧著碗,心中暖意融融,輕聲道謝:“謝謝祖母,您也多吃點。”衛(wèi)琮也抬眼看向綿綿,示意身旁的仆人將一盅人參烏雞湯挪到她面前,沉聲道:“多補補,身子是根本。”簡單的一句話,卻滿是長輩的關(guān)切。
衛(wèi)瑄見狀,也學著老夫人的樣子,給綿綿夾了一塊紅燒肉:“嫂嫂辛苦,這個好吃,您嘗嘗。”又給衛(wèi)珩夾了一筷子青菜,“大哥也別只忙著處理公務,要注意飲食均衡。”滿桌的飯菜香混合著家人的絮叨關(guān)懷,驅(qū)散了連日來破譯工作帶來的疲憊,也讓這尋常的晚膳,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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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珩看著眼前和睦的景象,心中感慨萬千。曾幾何時,國公府內(nèi)暗流涌動,如今雖仍有風波未平,但家人間的這份真心相待,卻成了最堅實的后盾。他舉起茶杯,對著老夫人與父親道:“今日借著瑄弟歸家,我們喝一杯,愿祖母康健,父親舒心。”眾人紛紛舉杯,茶水碰撞的輕響,在燭火下漾開一圈圈暖意。
夜里,蕓瀾苑的書房依舊亮著燈,衛(wèi)珩與綿綿還在梳理破譯出的線索,偶爾低聲交談幾句。這時,小滿端著一碗溫熱的安神湯走進來,腳步輕快,眼角眉梢?guī)е唤z藏不住的喜意,連端著托盤的手都透著幾分雀躍。
綿綿抬眼瞧見她這模樣,放下手中的筆,笑著打趣:“小滿,瞧你這般喜滋滋的,可是墨玄又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兒送你?是上次你念叨的糖糕,還是京中新出的絹花?”
小滿臉“唰”地一下紅了,連忙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少夫人莫要打趣奴婢了……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兒。他,他前日得空,見蕓瀾苑后墻那處暗渠總也修不好,每逢下雨就漏水,便趁著空閑,帶著工具去徹底疏通了,還加固了渠壁,說往后再下雨也不用擔心了。”說起這事時,她的聲音雖低,眼底卻閃著亮晶晶的光,滿是藏不住的歡喜。
綿綿與衛(wèi)珩相視一笑,眼中皆是了然。墨玄性子冷硬,不善言辭,表達關(guān)心的方式也這般實在,沒有甜言蜜語,卻件件都是落在實處的貼心。衛(wèi)珩嘴角噙著笑意,道:“墨玄倒是細心,這事辦得好。”綿綿則笑著對小滿說:“這可比什么新奇玩意兒都珍貴。你往后可得好好謝謝他。”
小滿臉更紅了,輕輕“嗯”了一聲,放下安神湯便快步退了出去。書房內(nèi),燭火搖曳,衛(wèi)珩握住綿綿的手,指尖相觸的溫暖,沖淡了權(quán)謀斗爭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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