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破敗的別院深處。
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她衣衫襤褸,滿身都是被鞭打、烙印的傷痕,看不到一塊好肉。間或有幾只蒼蠅落在化膿的傷口上。
女人顫顫巍巍地抬著手臂,用從手腕上流下的汩汩鮮血澆灌著地上的一排顏色艷麗的藥草。
手腕上新舊疤痕交疊,觸目驚心。
還有女人的那張臉,被利器劃了無數(shù)道,面目全非,再看不出原本姣好的容貌。
陸鳴安澆完最后一朵鬼面鳶尾花,總算完成了今天所有的澆灌任務(wù)。
她渾身發(fā)冷,顫抖著倒在地上,腕上的血液一滴滴落在黑紅色泛著腥氣的土壤中。
枯草一般的頭發(fā)遮住她已毀容的大半張臉,她緩緩轉(zhuǎn)頭,僅剩一只的眼睛晦暗地看向站在一旁的一男一女,蒼白起皮的嘴唇顫抖著,“澆、澆完了……”
女人一腳踢在陸鳴安肩頭,盡管力氣不大,但還是將只剩一把骨頭的陸鳴安踢得滾了兩圈。
陸鳴安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身子連蜷縮的力氣都沒有,死狗一樣趴在原地。
旁邊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厲色,拳頭攥緊,但又很快恢復(fù)如常,一手拉過還要再補上一腳的女人,溫聲說:“別踢了。”
陸鳴鸞頓時不高興地嘟起嘴,嬌哼著扯過自己的袖子:“怎么?你心疼她了?也是,到底我這庶妹在你最困難時幫扶了你們母子,對你掏心掏肺好了六年。你如今接連斬獲解元、會元,只差一個狀元便三元及第,若想要重拾舊愛,我不攔你!”
裴靖皺眉:“說什么胡話?你明知我當(dāng)初同她在一起只是為了她那一身藥血,可培養(yǎng)能美容養(yǎng)顏的鬼面鳶尾花。如今你靠著鬼面鳶尾花成為盛京第一美人,卻要這般說,當(dāng)真是戳我心窩子!也罷,我不過是鎮(zhèn)北王府一個外室子,自然配不上你這工部侍郎的嫡女。”
說罷就要往外走。
陸鳴鸞當(dāng)即抱住裴靖的手臂,妖嬈地貼了上去,眼中帶著些許癡迷:“裴郎,我知錯了。我這也是吃醋嘛!放心,我知道她的作用,不會傷她性命就是了。回頭就找大夫給她處理傷口。”
說著,陸鳴鸞蹲下身,輕撫著花苞,滿眼愉悅,抬頭做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裴郎你看,估計月底就能開花了,到時候又能做成一批鳶尾養(yǎng)容丸!”
裴靖笑著點頭,但眼角余光卻落在一旁傷痕累累的陸鳴安身上。
陸鳴鸞見裴靖沒說話,起身再次抱住裴靖手臂,滿眼愛慕討好,“這個月底不是你祖母大壽嗎?送一盒養(yǎng)容丸給你祖母如何?鎮(zhèn)北王剛剛認了你,你第一次名正言順參加祖母大壽,總得所有拿得出手的壽禮。若是能哄得祖母高興,待我們成婚時,說不定也能得一份體面。”
裴靖笑容溫柔,抬手寵溺地刮了刮陸鳴鸞的鼻子:“都依你!”
陸鳴安就這么靜靜看著,自己曾經(jīng)掏心掏肺對待的愛人,跟自己的嫡姐,討論著用她鮮血灌溉滋養(yǎng)的藥物討好權(quán)貴家人,在她面前恩愛有加。
可她的心早已經(jīng)麻木,不會再為這對渣男賤女滴血了。
她現(xiàn)在心中只有自己的母親,只要母親和外祖一家平安,她什么都能忍受。
陸鳴安艱難地出聲:“我、我娘……你們答應(yīng)我,不會為難我娘和外祖家……”
被打斷恩愛的陸鳴鸞很是不高興,敷衍地說:“你只要老老實實培育這些鳶尾花,我虧待不了白姨娘,也不會去為難你外祖父一個郎中。”
話落,陸鳴鸞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陰狠的笑:“記著老規(guī)矩,采摘和播種鳶尾花的活兒計自有其他人來做,你不用看著,只管放血澆灌就是。”
陸鳴安有氣無力地應(yīng)聲。
陸鳴鸞不止一次這樣叮囑,她并未多想,只當(dāng)是陸鳴鸞擔(dān)心她會偷取鳶尾花。
片刻后,陸鳴鸞和裴靖相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