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老槐樹抽新芽的時候,府試的日子到了。
天還墨黑,林大山就摸黑起了床。
他沒點燈,借著窗紙縫透進的月光,把兒子的考籃摸了一遍又一遍。
筆桿有沒有毛刺,墨錠可還結實,干糧袋扎口松了又緊。
灶房那邊,周氏早把柴火填進了灶膛。
面糊下鍋時滋啦一聲,烙餅的香氣混著柴火味,把冷颼颼的晨霧都熏暖了。
她往餅里多撒了把芝麻——這是昨兒特意跟根生嬸子學的,餅子更香。
林默穿衣時,聽見父親在門外來回踱步的腳步聲,鞋底蹭過青石板的聲響悶悶的。
等他收拾好,林大山已經拎著考籃站在院門口,手把籃柄攥得發白。
”趁熱吃。”周氏用粗布包著剛出鍋的餅塞過來,布包還燙手。
她又摸出個小布包,”里頭有雞蛋,還烘了肉干。”說完轉身去舀水,舀子碰著缸沿當啷一響。
小丫光腳跑出來抱住哥哥的腿:
”哥寫字別皺眉頭!”她腮幫子睡得紅撲撲的,”蘇先生說皺眉頭字就丑了!”
晨霧里,父子倆一前一后往官道走。
林大山始終落后半步,身影在霧里顯得格外厚重。
直到看見道上零星的車馬,他才緊走幾步與兒子并肩,低聲說了句:
“路遠不怕,盡力走,就是本事。”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林默卻覺得心口一熱。
府城到底氣派。
灰磚城墻高聳,拉貨的騾車在黃土道上壓出深深的車轍。
他們找的客棧在城西,門臉舊得掉了漆,但灶房飄出的燴面味兒很實在。
安頓時林大山特意摸了摸炕席——雖舊卻干凈,被褥有曬過的太陽味。
安頓下來后,林默想起蘇先生的話:府試按縣排號,點名時,不像縣試那樣混雜,而是按縣排列,同縣者再依名次先后魚貫而入。
作為清河縣的“案首”,自己的名字將被第一個唱到,必須率先應答,引領同縣考生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