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食堂里卻比深夜還安靜。
陸遠把一個U盤“啪”地一聲插進投影儀,墻上瞬間亮起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和redacted(已編輯)字樣。
許九齡、小滿、王姨圍坐一桌,表情凝重得像是要參加四級考試卻一個單詞都沒背。
“總結一下,”陸遠指著屏幕上一段被標紅的核心邏輯代碼,那副樣子活像個在年終總結上準備掀桌子的產品經理,“這幫孫子搞了個‘味覺剝奪協議’,不是不讓我們吃好吃的,是讓我們忘了什么是好吃的。他們怕的不是我這能讓蛋炒飯發光的異能,是我在提醒大伙兒,咱們曾經是有根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帶著三分涼意七分瘋狂:“既然真刀真槍地做飯,他們要搞強拆。那行,咱們換個賽道,來點行為藝術——集體炒空氣。”
小滿的嘴巴張成了O型:“啊?哥,咱這是要進軍抽象派廚藝界嗎?”
“主打一個陪伴,”陸遠打了個響指,“今晚八點,用咱們建的那個匿名社群,發布‘全民開火日2。0’。不點明火,不開燃氣,就讓所有人拿著自家的鍋,炒一道‘思念里的菜’。用腦子去想,用心去炒,集中意念,呼喚那個你最想一起吃飯的人。”
許九齡瞬間領悟,眼鏡片閃過一絲精光:“情感共振?用集體潛意識的能量沖擊他們的底層協議?陸遠,你這是要把全城人的腦子當CPU使啊!泰酷辣!”
“王姨,這事兒還得您出馬,咱們得把氣氛烘托到位。”
王姨一拍大腿,廣場舞領隊的氣勢拿捏得死死的:“包在我身上!這叫精神文明建設!”
中午的陽光暖洋洋,凌霜的后頸卻涼颼颼。
她的特制耳麥里傳來總部經過三重加密的指令,聲音冷得像冰柜里的凍肉:“命令:立即銷毀‘美食家’U盤內的所有數據,對核心目標陸遠及相關人員實施控制。重復,立即控制。”
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鐘,久到對面以為信號斷了。
她看著陸遠正哼著小曲,小心翼翼地往一碗梅干菜扣肉里淋上最后一勺秘制醬汁,那肉被燉得晶瑩剔?,顫巍巍地散發著讓人靈魂出竅的香氣。
凌霜深吸一口氣,對著通訊器回道:“目標仍在觀察期,暫未發現任何危害公共安全的直接證據。”
說完,她不等對面回復,一把拔掉微型耳麥,隨手往桌上一扔,又端起那碗扣肉,將耳麥整個塞進軟爛的梅干菜里,再用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死死壓住,動作一氣呵成,仿佛在給某個倒霉蛋的墳頭添土。
陸遠端著碗筷走過來,瞥了眼那碗“內容豐富”的扣肉,挑了挑眉:“你這保鏢,業務范圍是越來越廣了,都快干成我方臥底了。”
凌霜面不改色,夾起那塊壓著通訊器的扣肉,精準地避開了金屬部分,送入口中。
油脂的芬芳瞬間占領高地,她冷著臉,嘴里卻含糊不清:“我只是在履行職責,防止你做出任何危害公共安全的事。”
話音未落,她嘴角沒繃住,漏出了一點亮晶晶的油星,像是一枚背叛了組織的勛章。
下午,整個庇護所都洋溢著一種詭異又興奮的氣氛。
小滿像個快樂的小蜜蜂,揣著一沓打印好的“心意烹飪指南”滿世界飛,從庇護所的每一個角落,到夜市那些假裝賣營養膏的攤主,再到環衛站正在打盹的大爺,見人就塞:“叔,晚上八點,重溫舊夢啊!用回憶當調料,主打一個心誠則靈!”
王姨更是重量級,她直接組織起小區里的大媽們,把跳廣場舞的超大功率音響拖了出來,改造成了臨時廣播站。
音響里不再是“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而是陸遠親自錄制的魔性口訣,循環播放:“火候是牽刮,鹽量是惦記,翻鍋要像翻舊相冊,別怕手酸,就怕心不誠!”
老陳,那個總愛在后廚門口聽蹭飯經的老頭,也騎上了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的三輪車,車斗里裝著一桶漿糊,沿著大街小巷貼起了手繪的海報。
海報上畫著一個簡筆畫的灶臺,上面寫著一行大字:“今晚八點,炒個菜,給你最不想忘記的人吃。”
晚上八點整,奇跡發生了。
沒有統一的號令,沒有官方的通知,全城的燈火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同時點亮。
無數家庭,無數個孤獨或相伴的人,站在了自家冰冷的灶臺前。
他們手里拿著鍋,鍋里空空如也。
有人哼著早已忘了歌詞的童謠,笨拙地揮舞著鍋鏟;有人對著空氣低聲絮語,仿佛在和看不見的愛人分享一天的瑣事;有人炒著炒著,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砸在冰冷的鍋底,發出“滋啦”一聲輕響,那是思念被瞬間加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