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空氣里還帶著昨夜的寒氣。
基地外那條蜿蜒的山路盡頭,一個不合時宜的噪音源正由遠及近。
那是一輛刷著明黃色油漆的三輪車,車身貼滿了風格復古的海報,上面龍飛鳳舞地印著一行大字——“炒給你最不想忘的人吃”。
車還沒停穩,一個身形硬朗的老頭就扛著一捆干柴跳了下來,正是老陳。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此刻寫滿了“老子今天就是來搞事的”的決絕。
緊接著,王姨像抱著傳家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抱下一口烏黑發亮的祖傳鐵鍋。
她身后,小滿帶著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每個孩子手里都捧著一把用五顏六色紙條搓成的紙捻,上面用稚嫩的筆跡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這支畫風清奇的“送餐小隊”剛要越過基地的警戒線,兩排荷槍實彈的守衛立刻交叉武器,將他們攔下。
氣氛瞬間凝固,空氣中只剩下三輪車引擎冷卻時發出的“咔噠”聲。
“干什么的!”一名守衛厲聲喝道。
王姨把鐵鍋往地上一放,叉著腰,氣勢比守衛還足:“干什么?上門送溫暖,給這群忘了爹媽是誰的娃娃們補補腦子!怎么,你們基地連外賣都不讓送了?連個好評都不想給?”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基地宿舍樓的屋頂上,一個人影猛地站了起來。
陸遠舉著一個大號擴音喇叭,聲音經過電流放大,帶著一種失真的霸氣,響徹整個清晨的營地:“都把槍給老子放下!你們看清楚,這些人送的不是飯,是救命的火種!是一封封寄給你們記憶的家書!誰敢攔,就別問槍好不好使,先問問他自己的良心燙不燙!”
守衛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這劇本我沒演過”的茫然。
他們見過沖卡的,見過鬧事的,就是沒見過這么理直氣壯上門“送溫暖”還帶道德綁架的。
正當他們遲疑之際,一道清冷的身影從守衛隊中緩步走出。
凌霜一身戎裝,身姿筆挺,她沒有看陸遠,而是將目光投向老陳和王姨,最終,佩劍“嗆啷”一聲橫在身前,劍鞘穩穩地抵住了兩名守衛交叉的槍口。
“《戰時特殊區域管理條例》第三章第七條:平民未攜帶任何可被定義為武器的物品,未表現出明確攻擊意圖時,依法不得阻攔。”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切開了僵局,“讓他們進來。”
上午九點,基地的操場上,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陸遠豪氣地將基地庫存里僅剩的一些食材,和老陳他們帶來的“外來物資”合并一處,幾十個行軍鍋一字排開,愣是在這肅殺的軍事基地里,整出了幾分露天美食節的架勢。
最中央的,是王姨那口祖傳大鐵鍋。
陸遠站在鍋前,當著所有聞訊趕來的士兵的面,高高舉起一個裝著幽藍色液體的藥劑瓶。
“兄弟們,我知道這玩意兒是啥。它讓我們忘了疼,忘了怕,也忘了自己是誰。”他擰開瓶蓋,沒有絲毫猶豫,將整瓶藥劑“咕咚咕咚”倒進了滾開的水里。
藍色液體入鍋,瞬間化作一縷縷詭異的煙霧,又被沸水吞噬。
“臥槽,遠哥這是要干嘛?毒上加毒,一鍋端了我們?”有新兵蛋子嚇得直哆嗦。
陸遠沒理會,反手又從一個布袋里抓出兩把通體赤紅的辣椒和一把潔白如玉的蓮子,一股腦扔進鍋里。
“爆炎辣椒,至陽至剛,能燒穿你被藥物封死的七經八脈。靜心蓮子,至陰至柔,能護住你險些崩潰的神識。至于這個……”他神秘一笑,又掏出一個小紙包,迎風一撒,一陣奇異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這叫‘記憶凝香粉’,是我家祖傳秘方,專治各種‘我是誰,我在哪兒’。”陸遠拿起大勺,攪動著一鍋五光十色的湯水,高聲宣布:“今天,我熬的這不是解藥,是‘認親湯’!喝了它,你會疼,會哭,會像個三歲的孩子一樣滿地打滾。但你也會記起來——你是誰的兒子,誰的父親,誰的丈夫!你為誰穿上這身軍裝,又在思念誰做的哪道家常菜!現在,有沒有種的,上來干了這碗孟婆湯的‘逆行版’!”
人群一陣騷動。
終于,一個滿臉傷疤的老兵顫抖著走上前,接過第一碗湯。
他仰頭一飲而盡,下一秒,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猛地蜷縮在地,發出野獸般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