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的風波,最終以一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暫時平息。
面對孫長老扣下的“動搖道統”這頂沉重帽子,凌皓并未驚慌,反而從容不迫地出示了第三枚玉簡。
玉簡中并非什么驚世駭俗的理論,而是密密麻麻、引經據典的宗門律法條文摘錄,以及歷代先賢關于“大道三千,殊途同歸”、“法無定法,唯真是求”的論述片段。其核心論點只有一個:宗門律法并未禁止弟子探索新的修煉輔助方法,只要其目的為正、手段合規、結果有益。而先賢語錄則巧妙地論證了“科學”作為一種“求真”、“驗證”之法,與修真追求“大道真諦”的本質并無沖突,甚至可視為一種新的“格物致知”。
這完全是一場法學思維對傳統權威的降維打擊。凌皓根本不跟你爭論“科學”對不對,他只跟你講“規矩”允不允許。他用宗門自已的規則和先賢的話,把孫長老的指控化解于無形。
最終,在掌門云珩真人(似乎一直暗中關注)不置可否的暗示下,戒律堂的質詢只能不了了之。孫長老憋了一肚子火卻沒處發,只能惡狠狠地瞪了凌皓一眼,拂袖而去。
經此一役,凌皓在宗內的地位變得更加微妙而穩固。明面上,沒人再敢輕易以“歪理邪說”之名直接打壓他;暗地里,保守派的敵意和警惕卻更深了。
凌皓對此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他深知打鐵還需自身硬,唯有拿出更多實實在在、無法被忽視的成果,才能真正站穩腳跟。他將目光投向了修真百藝中至關重要、也與他的知識體系結合潛力巨大的領域——煉丹。
這一日,丹堂的一間公共煉丹室內,藥香混合著淡淡的焦糊味彌漫空中。十幾名丹堂弟子正圍著一座半人高的青銅丹爐忙碌著。爐底地火熊熊,爐身符文微亮,一名資深丹師正全神貫注地掌控著火候,不時向爐內打入一道道控訣法印。
凌皓受錢長老邀請,前來“觀摩學習”丹堂的日常煉丹過程。錢長老如今對凌皓的“科學檢測”能力奉若神明,極力想拉近關系,希望他能對丹堂的煉丹術也有所“啟發”。
然而,凌皓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煉丹場景,眉頭卻越皺越緊。
在他的“能量視覺”和“七代目”的被動掃描下,眼前的煉丹過程簡直是一場…慘不忍睹的能量災難現場!
那資深丹師所謂的“掌控火候”,完全依賴于個人經驗和手感,對地火能量的輸出極其粗糙,波動巨大,時猛時弱,全憑感覺在微調。打入的法印更是能量逸散嚴重,效率低下,十成靈力恐怕只有三四成能真正作用于爐內藥材的能量引導。
丹爐內部的能量場更是混亂不堪!各種藥材的屬性靈氣在高溫下劇烈反應,互相沖突、抵消、浪費,能量利用率低得令人發指!而且由于熱力分布不均(丹爐設計問題+加熱方式問題),經常出現局部過熱導致藥性被破壞,或者局部溫度不足導致反應不充分的情況。
那丹師還時不時掀開爐蓋,用鼻子猛嗅幾下,根據飄出的藥味來判斷反應進程…
凌皓看得眼角直抽抽。這哪里是煉丹?這簡直是一鍋亂燉!全靠藥材本身的品級和數量在硬堆!失敗率高、成品品質不穩定、資源浪費嚴重,簡直是必然結果!
“溫度波動幅度超過正負十五度!關鍵反應階段的熱穩定性簡直是一場噩夢!”“能量導入效率低于百分之三十五!超過六成的靈力被浪費在無效逸散和對抗爐體自身熱惰性上!”“反應體系內能量沖突指數高達7。8!至少有三處明顯的副反應在大量消耗主藥效能!”“有效成分合成速率曲線起伏不定,峰值利用率不足四成!”
“七代目”反饋回來的實時數據,讓凌皓這個習慣了精密實驗控制的科學家感到一陣陣的心絞痛。這太原始了!太落后了!太依賴不可控的“經驗”和“手感”了!
他終于忍不住,對旁邊一位正在記錄什么的丹堂弟子低聲問道:“這位師兄,請問…你們平時煉丹,都不監測爐內實時溫度和各區域熱分布的嗎?還有藥液的能量反應狀態、靈氣濃度變化…這些都沒有數據反饋嗎?”
那弟子抬起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凌皓:“監測?怎么監測?用神識感應個大概不就完了?至于數據?那是什么?成丹的好壞,全看丹師的手感和經驗!經驗,懂嗎?這才是煉丹的核心!你看劉師兄(那位資深丹師),閉著眼睛都能聞出丹藥成了幾分!”
語氣中充滿了對傳統經驗的崇拜和對凌皓這種“外行話”的不屑。
凌皓:“…”
他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掏出“七代目”給這鍋“亂燉”做個全面體檢的沖動。他知道,貿然開口只會被當成挑釁和不懂規矩。
就在這時,丹爐內突然傳出一陣急促的“噗噗”聲,藥香變得焦躁起來!
那劉師兄臉色一變,驚呼:“不好!火力稍猛,凝丹不穩!”
他手忙腳亂地試圖打出一連串降溫法訣,但顯然倉促間的調控失了分寸,法訣靈力輸入過猛!
只聽“嘭”的一聲悶響!丹爐劇烈震動,爐蓋被一股混亂的氣浪沖開一道縫隙,一股黑煙夾雜著焦糊味猛地噴出,濺了那劉師兄一臉黑灰!
爐內靈光亂閃,旋即迅速黯淡下去。
顯然,這一爐丹,廢了。而且是最糟糕的“凝丹失敗,藥性反沖”。
劉師兄呆立當場,看著爐內焦黑的殘渣,臉色慘白,喃喃道:“怎么會…明明感覺火候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