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兒怎來得這般遲?丞相府自有規矩,若下次再如此晚到,便不必來用膳了?!兵P若謙目光如刀,落在鳳翎羽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麻衣上,眉宇間怒意翻涌,仿佛她不是女兒,而是掃了他顏面的罪人。
“老爺莫氣,”柳洛兒輕啟朱唇,語氣溫柔似水,卻字字帶刺,“羽兒剛回府,規矩尚不熟稔,您且寬限些時日。畢竟十六年流落寺院,無人教導,粗鄙些也是難免的?!彼p輕一嘆,眼角含情地看向鳳若謙,“慢慢教便是,何必動怒?”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倒是天衣無縫。
“姐姐!”鳳傾月忽地起身,眸光閃亮如星,聲音清脆如鈴,“月兒一直盼著有個姐姐呢!從前只有兩位哥哥相伴,如今終于得償所愿,真是歡喜極了?!彼p手交疊于胸前,記臉天真。
“哦?那我們這兩個哥哥,莫非是可有可無了?”鳳展翼故作傷心,一手捂心口,一手指向妹妹,“二哥心都碎了!”
“才不是呢!”鳳傾月急忙擺手,臉頰微紅,垂首含羞,“只是……從未見過姐姐,一時激動,想與姐姐親近些罷了?!蹦悄樱瑡珊┛扇?,惹人憐愛。
鳳御風冷眼旁觀,嘴角微揚,忽而開口:“怎還穿這等衣裳?莫非想讓外人道我丞相府苛待嫡女,連件像樣衣裙都供不起?”語氣如鞭,直指其短。
鳳翎羽不慌不忙,緩步上前,屈膝行禮,聲音清越:“翎羽見過爹爹。”頓了頓,才緩緩道,“……姨娘。”
“姨娘”二字一出,記廳驟靜。
柳洛兒臉上的笑意幾乎凝固,指尖微顫。鳳若謙與兩位公子眼神如刀,齊齊射向她——若目光可殺人,她早已千瘡百孔,成了那“借箭”的草船。
“傾月妹妹安好?!兵P翎羽轉向鳳傾月,眉心微蹙,似有困惑,“說來奇怪,娘親乃爹爹明媒正娶的發妻,可今日見兩位哥哥與爹爹如此相像,可年紀卻長于我……莫非,在娘親尚在時,爹爹便已與柳姨娘……”她忽然掩唇,驚覺失言,“哎呀!羽兒失言了!自幼居于寺院,無人教習禮數,若有冒犯,還請爹爹、姨娘恕罪。”說罷,輕輕欠身,又轉向兩位公子,“見過兩位‘義兄’。”
落座后,她才似猛然想起什么一般,抬眸望向鳳若謙,語氣誠懇:“爹爹,羽兒自小在寺院長大,身無分文。如今既已歸府,還望爹爹將娘親的嫁妝歸還,好讓羽兒置辦幾身行頭,免得再丟了丞相府的臉面?!彼Z罷,便自顧執筷,夾起一箸青蔬送入口中,神色安然。
眾人皆是一怔——她竟真敢動筷!
末世十年,資源枯竭,食物皆靠藥劑催生,味通嚼蠟。她的空間并不能保鮮,所以末世吃的最多的還是餅干之類易存儲的食物。遠不如這世間自然生長的鮮嫩可口。此刻這一口清甜,竟讓她心頭微動。
鳳若謙臉色鐵青,強壓怒火:“羽兒莫急,如今你年歲尚小,又剛剛回府,想必諸多事情皆不清楚,嫁妝就還是暫由你母親代為保管吧,待到你出嫁時再還與你也不遲?!彼ばθ獠恍?,眼底卻無半分溫情。
“是啊,羽兒,”柳洛兒急忙接話,指尖緊攥帕子,生怕她真把嫁妝要走,“你年紀尚輕,又從未學過管家理事,賬目繁雜,豈是你能理清的?娘親替你收著,才是為你好?!?/p>
“姐姐,你連字都認不全,賬本怕是看一眼就要頭疼。”鳳傾月輕聲勸道,語氣關切,卻如細針扎人。
“若真給了你,怕是不出三月就揮霍一空?!兵P御風冷聲補刀,目光如鐵,仿佛她再進一步,他便要親自將她逐出府門。
唯鳳展翼端坐不動,神色淡漠,似這一切與他無關。
鳳翎羽輕笑,緩緩起身:“既然如此,羽兒便聽從父親安排?!彼D身欲走,忽又停步,回首一笑,“對了,既由姨娘掌管嫁妝,那煩請姨娘先予些銀錢,好讓羽兒添置幾件合身衣物,也免得外人道我鳳府苛待歸女。”
“拿去?!绷鍍簭娮鞔蠓?,遞出一張三百兩銀票,眼底卻閃過一絲肉痛,“先用著,不夠再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