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涼州城外五十里,黑風嶺。
時值深秋,塞外的風已經帶著刮骨的寒意。天空是鉛灰色的,低垂的云層壓著遠處的祁連山雪線,仿佛隨時會塌下來。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硝煙味,還有戰馬汗水的咸腥。
黑風嶺下,一場遭遇戰剛剛結束。
遍地尸骸,大多是穿著皮甲、頭戴氈帽的叛軍,也有不少玄甲黑袍的朝廷官兵。血浸透了黃沙,凝結成暗紅色的泥濘。受傷的戰馬在哀鳴,傷兵被同袍拖到一旁簡單包扎,軍醫穿梭其間,動作麻利卻面無表情——見慣了生死的人,連悲傷都成了奢侈。
蕭燼站在一處高坡上,身上的玄甲沾滿血污,左肩的護甲裂了一道縫,是被叛軍將領的彎刀砍的,好在沒傷到骨頭。他摘下了頭盔,汗水順著額角流下,在下頜處混著血漬,結成暗紅的冰碴。
“王爺,清點完畢。”副將李震快步走來,臉色凝重,“殲敵八百余,俘虜三百。我軍陣亡二百七十三人,傷四百余。叛軍主力往北撤了,看方向,是往三岔口那邊去。”
三岔口。
蕭燼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這個地方,最近出現的頻率太高了。
七天前,哨探回報,叛軍殘部在涼州以北的三岔口一帶活動頻繁,似乎在接應什么人。
五天前,截獲的叛軍密信里提到“三岔口貨到,速接”。
三天前,當地牧民傳言,三岔口的黑市最近來了一批“特殊貨”,價格高得嚇人,但沒人知道到底是什么。
現在,潰敗的叛軍又往三岔口方向逃竄。
那里到底有什么?
“俘虜里有沒有頭目?”蕭燼問。
“有,抓到一個百夫長,叫烏爾汗,是威北侯當年的親衛之一。”李震道,“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說。”
“帶過來。”
片刻后,一個被反綁雙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被拖到蕭燼面前。他左肩中箭,箭桿已被折斷,箭頭還埋在肉里,每走一步都疼得齜牙咧嘴,但眼神依舊兇狠,像頭受傷的狼。
蕭燼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開口,用的是標準的西羌語:“烏爾汗,威北侯死了十年了,你們還在為他賣命,圖什么?”
烏爾汗勐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想到這位朝廷王爺會說他們的語言。
“侯爺……沒死。”烏爾汗咬著牙,用生硬的漢話回答,“他會回來的。”
“威北侯謀逆,被先帝下旨滿門抄斬,尸首掛在城門上暴曬了三天。”蕭燼的聲音很平靜,“我親眼看見的。”
“那是假的!”烏爾汗突然激動起來,“侯爺早就……早就……”他說到這里,勐地閉嘴,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蕭燼的眼神銳利起來。
造就什么?早就金蟬脫殼?早就假死脫身?
這和陸清然在信里提到的“金蟬計劃”,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