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法政司書房。
陸清然將最后一口冷掉的粥咽下,胃里傳來隱約的絞痛。她已經兩天沒正經吃過東西,沒合過眼,眼下是濃重的青黑,但眼睛卻亮得嚇人。
桌案上攤開著三樣東西:那枚從冰窖找到的銀針、從“鷂子”賬冊上撕下的幾頁紙、還有她自己整理出來的線索圖。圖上密密麻麻標注著人名、時間、地點,之間用炭筆連出錯綜復雜的線,像一張真正的蛛網。
“東方使……內務府……虎口疤……左撇子……”
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亮了,秋日的陽光透過窗紙灑進來,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法政司前院傳來書吏們走動、交談的聲音,新一天的工作開始了,一切看起來那么正常。
但陸清然知道,這平靜的表象下,暗流正在洶涌。
“大人。”
門外傳來聲音,是石竹走后臨時調來幫忙的年輕書吏,姓陳,十七八歲,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但做事認真。
“進。”
陳書吏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份卷宗,臉色有些奇怪:“大人,方才……有人送來這個。”
他遞上一封信。
沒有信封,就是一張普通的白紙折疊著,邊緣粗糙,像是從什么簿子上隨手撕下來的。紙上沒有任何署名,只寫了四個字:
“你想知道。”
陸清然的瞳孔微微收縮。
“誰送來的?”
“一個……小乞丐。”陳書吏有些不安,“他說有人給了他兩個銅板,讓他把這東西送到法證司,交給陸司正。問他那人長什么樣,他說戴著斗笠,看不清臉,只記得……聲音很尖,像個女人,又不像。”
聲音很尖。
陸清然接過那張紙,展開。
除了那四個字,背面還有一行小字,用極細的墨筆寫著:“未時三刻,城西土地廟后第三棵槐樹下。一個人來。”
落款是一個簡單的圖案:一只蜘蛛,蜘蛛腹部刻著一片葉子。
東方使的標記。
陸清然的手微微收緊,紙張在她指間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是一個陷阱。
明晃晃的,毫不掩飾的陷阱。
對方知道她在查,知道她查到了什么,甚至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干脆主動現身,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約見。
去,可能就是送死。
不去,就斷了這條線。
“大人……”陳書吏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要……要報官嗎?或者告訴顧大人……”
“顧大人不在。”陸清然打斷他,將那張紙折好,收入懷中,“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