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晨曦,尚未完全驅散夜的寒意,幾縷淡金色的光暈試探性地爬進野比家的窗戶。
哆啦A夢打著哈欠,用圓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習慣性地拉開壁櫥門——床鋪上是空的。
他愣了一下,警覺地“豎起”收音器。只見大雄的床鋪整理得雖不算齊整,但人已不見蹤影。
書桌上,作業本攤開,鉛筆削得尖尖的,旁邊還放著一個掛了彩的粉色橡皮。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哆啦A夢嘟囔著,心里泛起一絲混合著欣慰與更深憂慮的漣漪,他輕飄飄地滑下壁櫥,日復一日的走下樓梯,直奔廚房。
……
廚房里,玉子和剛吃完早餐的伸助正壓低聲音交談著,臉上帶著同樣的不可思議。
“老公,你看到大雄了嗎?”玉子媽媽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惑,“他今天居然不到七點就起來了,自己熱了牛奶,面包也沒烤焦,說是…要去麗莎家學習!”
最后幾個字,她幾乎是用氣音說出來的,仿佛在陳述一個天方夜譚。
“哈?學…學習?”伸助差點被手里的報紙嗆到,他扶了扶額頭,試圖在腦中勾勒兒子伏案苦讀的畫面,卻只得到一片模糊,“這小子…該不會是昨天在麗莎家受什么刺激了吧?還是終于意識到零分試卷堆起來能當枕頭用了?”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而略顯凌亂的腳步聲。
大雄背著似乎比往常挺括幾分的書包沖了下來,臉頰因為興奮和奔跑泛著健康的紅暈,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幾分迷?;蚯优车难劬?,此刻卻亮得驚人,像被清晨的露水洗過一般。
“爸爸,媽媽!哆啦A夢!我去麗莎家學習了!午飯前回來!”
他語速很快,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話音未落,人已經像一顆出膛的炮彈般沖出了玄關,只留下一陣冷風和晃動的門扉。
“喂!大雄!外面冷,圍巾…”玉子媽媽拿著圍巾追到門口,只看到兒子那瘦小的背影在巷口一閃即逝,奔跑的姿態里帶著一種她許久未見的、目標明確的急切。
她與伸助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同樣的震驚與一絲隱隱的不安:這孩子,似乎真的有什么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哆啦A夢看著這一幕,圓圓的臉上卻并無太多純粹的欣喜。
大雄的勤奮固然值得鼓勵,但這股強大動力的源頭——與麗莎之間那日益緊密、幾乎肉眼可見的羈絆——正是他心底最深沉的憂慮所在。
那纏繞在核心電路上的“不安之蛇”,再次悄然收緊了身軀。
大雄剛跑出巷口,寒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來一陣清冽的刺痛。
還沒跑出幾步,兩個熟悉的身影就像兩座小山般堵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胖虎雙手叉腰,像一尊門神,粗壯的眉毛擰在一起;
小夫則站在一旁,雙手抱胸,臉上掛著那種精心計算過的、混合著優越感和看好戲的神情。
“喂!大雄!”胖虎的大嗓門如同平地驚雷,震得路邊枯樹枝上的最后幾片殘葉都瑟瑟發抖,“這么早慌里慌張的,還背著書包,去哪兒野???今天可是難得沒風沒雨的好天氣,跟我們去空地打棒球!少你一個捕手可不行!”
小夫立刻用他那尖細的、如同金屬刮擦玻璃的聲音幫腔,語調里滿是精致的刻?。?/p>
“就是就是!跑得跟后面有鬼追似的…該不會又是零分考卷太多,書包太重想趕緊找個地方扔掉吧?哇哈哈哈!”他夸張地捂著肚子笑起來,仿佛自己講了個絕世笑話。
若在以往,面對這樣的圍堵和嘲諷,大雄恐怕早已嚇得臉色發白,要么結結巴巴地找借口,要么試圖從旁邊溜走。
但此刻,他猛地剎住腳步,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站穩。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胖虎充滿壓迫感的視線,背脊不自覺地挺直了些:
“胖虎,小夫,對不起,今天真的不行?!彼穆曇舨凰愫榱?,卻帶著一種陌生的、不容置疑的堅決,“我答應了麗莎,要去她家一起學習。這是我昨天就答應好的。”
這平靜的拒絕和“學習”這個詞匯從大雄口中吐出,效果不亞于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塊巨石。
小夫臉上的嘲笑瞬間凍結,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