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俯身湊得更近,雪松混著淡煙草的冷冽氣息裹著山霧漫進車窗,絲絲縷縷纏上她的呼吸,將她周遭的空氣都染得沉了幾分。
“你搞不定的事,總有人接得住,犯不著一個人咬著牙硬撐。”
沈晞月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狠狠一震,抬眼撞進他深黑的眸子里。
蔣斯崇眼底翻涌著不加掩飾的認真,像是把藏了五年的詰問與惦念,都一并揉進了這一眼里。
“蔣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彼讣怛榱蓑?,指腹蹭過冰涼的方向盤,“但這終究是沈家的私事,就不勞外人費心插手了?!?/p>
沈晞月咬著字,語氣硬得硌人,指尖卻悄悄松了松攥緊的方向盤,那點微不可察的松動,終究還是泄露了心底的動搖。
她想起渡舟山保安突然松快的態度,想起醫護不再刻意刁難的眼神,哪里是巧合,分明是他在背后,不動聲色替她掃平了些障礙。
“五年前你一聲不吭走了,是不是就覺得沒必要解釋?”蔣斯崇的語氣驟然冷下去,眉峰擰成一道深痕,尾音沉得像墜了鉛塊。
“沈晞月,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扛下所有事,特別威風?”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彼偷貏e過臉,望向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霧,“蔣先生要是沒其他事的話,我該回家了?!?/p>
蔣斯崇看著她刻意繃著的側臉,硬撐著擺出冷漠的模樣,像極了五年前那個雨夜,她把他丟在醫院時的樣子。
他壓下心頭的慍怒,聲音緩了些,帶著點無奈的妥協。
“沈晞月,當局者迷,我只提醒你一句。但凡是人做過的事,就一定會留下痕跡?!?/p>
他頓了頓,目光掃向渡舟山的方向,點到為止,“人會因為利益聚在一起,自然也會因為利益生出分歧。這世上,沒有永恒的利益?!?/p>
沈晞月的指尖倏地一僵,指腹蹭過冰涼的方向盤,他在告訴她,沈傳恒和趙治岐的聯盟,從來都不是牢不可破的。
她喉間堵得發慌,想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終究只是抿緊了唇,沒再出聲。
蔣斯崇看著她沉默的模樣,知道她聽進去了,卻也明白她不會立刻松口,他直起身,后退半步,拉開兩人的距離,眼底的慍怒漸漸褪去,只剩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想通了,或者需要什么線索,不用硬撐,你知道怎么找我。”他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疏離,轉身拉開車門,“砰”的一聲,日行燈的光暗下去,車身重新融進陰影里。
引擎輕響漸遠,最終消失在山路盡頭。
沈晞月坐在車里,覺得心口那股憋悶的寒意好似散了些許,她發動車子,渡舟山的影子漸漸被甩在身后。
后視鏡里那棟藏在山坳里的建筑,終于也不再像張著大口、豎著尖牙的巨獸。
回到寶珊道的公寓時,已是深夜,窗外的霧還沒散,燈影在霧里暈成一片模糊的光,襯得公寓里的冷光更顯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