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月幾乎是奔著去找溫盈袖的,反復叮囑護工照看好人,才踩著探視時間結束前的最后十分鐘匆匆離開。
渡舟山的暮色裹著翻卷的山霧漫進車窗,咸濕的海腥氣混著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嗆得她鼻尖發緊。
她攥著方向盤的指節繃得泛白,連踩剎車的腳都還在不受控地輕顫,將車停在半山腰偏僻的青石板轉角后,沒急著熄火,只是伏在方向盤上,額頭抵著冰涼的皮質。
那點冰涼堪堪壓下胸腔里翻涌的驚懼,卻壓不住心底的慌,慌得連指尖都在抖。
就在這時,陰影里陡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引擎響動,隨即一道冷冽的光驟然刺破濃霧,直直撞在擋風玻璃上。
日行燈如細刃破開霧靄,燈腔里藏著的“”標識一閃而過,像蟄伏的獸只露了點尖牙。
沈晞月認得這臺車,是素有“西裝暴徒”之名的寶馬760,可車牌被霧汽糊了大半,數字零碎,是她未見過的組合。
光刃掃過玻璃的瞬間,沈晞月下意識瞇了瞇眼。
車門開合的輕響混著山風落進寂靜山路,金屬合頁的脆響還未散盡,蔣斯崇的身影已先落進她的視線里。
蔣斯崇沒立刻走近,只是手肘抵著車門,松垮地倚在車邊,目光穿過蒙著薄霧的車窗落向她。
霧汽漫在玻璃上,暈開一層朦朧,他的視線卻像能穿透那層薄障,精準地鎖在她伏在方向盤上的身影。
直到沈晞月抬眼望過來,他才踩著沾了露水的青石板緩步走近,俯身抬手,指節輕叩在主駕車窗玻璃上。
力道極輕,不過兩三下,卻像一根細針,精準扎在她早已繃到極致的神經上,指尖不受控地又是一顫。
車窗極緩地降下寸許,清寒的山風裹著濕霧一股腦涌進來,撩亂她額前貼在皮膚的碎發,也將她眼底來不及藏的惶恐,盡數吹露在他眼前。
“蔣先生。”沈晞月的聲音很輕,帶著剛平復下來的顫,尾音幾乎要被山風吞掉,仍是慣常的、隔著層霧的疏離。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的出現像枚沉錨,讓她慌得發顫的心稍稍落了地,心底那點刻進骨子里的戒備,卻又本能地推著她想把人往外推。
渡舟山的水有多深,沈晞月比誰都清楚。
里頭盤根錯節的利益牽扯,那些見不得光的齷齪糾葛,她自己陷在這灘渾水里掙扎就夠了,斷不肯讓蔣斯崇沾染上半分。
“如果是競標的事,我會盡力交出讓通泰滿意的答卷,至于其他事,就不勞蔣先生掛心了。”
她的聲音輕了幾分,話里裹著層揉不開的無奈,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攥著方向盤的力道又重了些。
蔣斯崇低笑一聲,眼底還凝著點似有若無的笑意,語氣卻早浸了層冰碴,“沈晞月,你連聽都不肯聽?”
他頓了頓,俯身湊得更近,雪松混著淡煙草的冷冽氣息裹著山霧漫進車窗,絲絲縷縷纏上她的呼吸,將她周遭的空氣都染得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