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望著溫盈袖鬢邊的白發和眼角的細紋,想起剛才在門口聽見的那些話,心里那根緊繃了多年的弦,忽然松了些。
或許,她不必總把自己困在私生女的硬殼里,連坦然接受一份好意都帶著惶恐?
或許,蔣斯崇的維護,不是一時興起的施舍?
或許,她這樣滿身泥濘,被命運推著走的人,也配得到一次不摻算計,不被利益裹挾,只純粹為她而來的溫暖?
可沒等這念頭落地,沈晞月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的冷光刺破病房內的昏黃,一條匿名短信跳出來,字里行間都裹著寒意。
——沈小姐想知渡舟山內鬼是誰,就用楊萱拍下的錄像來換。還有,你的電話被監聽了,不必回電。
沈晞月剛解開屏鎖,再想要細看,短信卻自動銷毀,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她呼吸驟然停住,抬頭望向病房窗外,霧汽中隱約能看到蔣斯崇的身影。
他靠著墻,指尖夾著支沒點燃的煙,側臉在暈黃燈光下冷硬得像刻出來的,雪松味混著煙草的淡澀,隔著霧氣飄進來。
手機又震了一下,第二條短信,依舊是閱后即毀。
——勸沈小姐不要做多余的事,渡舟山幕后的人,蔣斯崇動不了,你好好考慮。
冷意順著指尖攀上來,纏上四肢百骸,和窗外漫進來的濕霧纏成一團。
沈晞月攥著手機,指節用力得凸起,她抬眼望向窗外蔣斯崇的身影,霧汽裹著他的輪廓,竟覺得從未如此模糊。
明明蔣斯崇離她這樣近,卻像隔了萬水千山,觸不可及。
監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蔣斯崇會不會因為她,被拖進這攤渾水?
沈晞月猛地垂下頭,手機屏幕暗下去的瞬間,眼睫不受控地顫了顫,一股無能為力的鈍痛突然從心底涌上來,裹著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將她死死罩住。
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是頭?
她不過想要一次安穩,為什么連這一點眷顧,都不肯給她?
走廊里的霧濃得幾乎化不開,細碎的響動越來越近,像是有人踩著霧汽走來,衣角擦過墻壁的輕響,混著磁帶沙啞的唱腔,在寂靜里格外詭異。
“叩叩——”
兩聲輕響落在門板上,震得沈晞月一顫,渾身發緊。
門縫閃過一道黑影,快得像錯覺,保險栓被悄無聲息拉開,又瞬間歸于黑暗。
只有地上,靜靜躺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告訴沈晞月這一切都不是她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