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月后背的羊絨大衣瞬間繃緊,布料上的潮痕浸著涼氣,貼得脊背發僵。
方才她明明親手扣死了窗鎖,怎么會開了條縫?
濕霧順著縫隙鉆進來,裹著渡舟山特有的消毒水味,混著山霧的咸濕。
蔣斯崇緊隨其后進來,目光掃過地上漫開的水漬,臉色驟然沉下去,長腿幾步跨到窗邊,掌心按在窗框上用力合攏,指腹摩挲著被撬變形的鎖扣,冷硬的金屬邊緣硌得指節泛白。
“有人進來過。”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裹著霧汽,帶著不容置疑的冷冽。
沈晞月的心跳撞得胸腔發疼,視線死死黏在病床上的溫盈袖身上,見她呼吸均勻,眉頭卻微蹙著,像是陷在噩夢里,才稍稍松了口氣,指尖卻瞬間沁出冷汗。
那人什么時候就在了?摸進來,究竟是沖溫盈袖來的,還是沖著那枚針孔攝像頭來的?
蔣斯崇蹲下身,指尖掃過地板的紋路,水漬漫過的地方干干凈凈,連半點腳印都沒留下,唯有床頭柜上那臺老舊的銀色隨身聽,突兀得扎眼。
“咔噠咔噠”,干澀的磁帶轉動聲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突兀,沙啞的唱腔鉆出來。
調子被磨得失真,繾綣情歌變得陰惻惻的,每一個音符都黏著渡舟山的濕冷霧氣,在空蕩的房間里盤旋,滲入骨髓。
沈晞月渾身發顫,指尖死死攥進米白羊絨大衣的褶子,指節泛白如紙,連脊背都繃得發緊,止不住地輕顫。
這臺老舊的銀色隨身聽,她和溫盈袖從來都沒有過,她方才出門簽轉院同意書,床頭柜上明明空無一物。
“即刻封鎖渡舟山,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揪出來!”
蔣斯崇轉頭對陳陽下令,眼神冷得淬了冰,眉峰擰成一道深痕,語氣里半分轉圜余地都沒有。
陳陽應聲時脊背挺得筆直,帶著兩人快步離開,皮鞋碾過瓷磚的聲響在空蕩走廊里敲出沉響,轉瞬便消失在霧濃深處。
病房里的空氣瞬間凝住,霧汽裹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像張浸了冰的密網,將兩人牢牢罩在其中,連呼吸都帶著滯澀的涼意。
沈晞月守在床邊,指尖死死攥著溫盈袖微涼的手,指腹能摸到她掌心細弱的脈搏,思緒卻亂成纏死的線。
霧汽漫進來的涼意裹著不安,沈晞月攥著溫盈袖的手不自覺收緊。
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那下次會不會就直奔取溫盈袖的命而來?
蔣斯崇立在窗外,背影挺拔如松,肩頭繃得筆直,幾乎要嵌進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霧里。眼底翻涌的暗潮里,凌厲裹著未散的戾氣,眉峰擰成一道深痕,連下頜線都繃得發緊。
趙治岐才剛死不久,甚至財政司調查組的人還在走廊里沒走遠,下周由他們牽頭的雙碳發展管理咨詢會就要召開,那人偏偏敢這時候在動土。
這渡舟山背后的人,究竟是算準了他要兼顧會議與調查,賭他投鼠忌器,還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床上的溫盈袖忽然輕哼一聲,眉頭蹙得更緊,夢囈斷斷續續飄出來,混著淺淡的呼吸,沙啞又脆弱。
“月月別像我”
沈晞月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溫盈袖的手背,卻只捕捉到零星幾個字,鼻尖猛地一酸,沒忍住的淚砸在床單上,暈開一個個濕痕。
她低頭望著溫盈袖鬢邊的白發和眼角的細紋,想起剛才在門口聽見的那些話,心里那根緊繃了多年的弦,忽然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