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金到賬后的擴張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人力資源部的辦公室門庭若市,簡歷像雪片一樣飛來。短短兩周內,山海科技的團隊規模從八十人激增到一百五十人。原本寬敞的辦公區開始顯得擁擠,會議室需要提前兩天預訂,甚至連咖啡機的負荷都達到了極限。
周五下午的管理層周會上,新任的市場總監李哲正在匯報最新的廣告投放計劃。他來自一家知名4a廣告公司,ppt做得精美絕倫,數據模型復雜嚴謹。
“……基于這個算法,我們可以在三個月內實現用戶量翻倍。”李哲自信地總結,“當然,這需要足夠的預算支持。”
蘇晚晴翻看著手中的報告,眉頭微蹙:“李總監,你的方案很專業。但我有個問題——為什么所有的投放渠道都集中在頭部平臺?我們一直很重視的校園社群和垂直渠道,在方案中的預算占比不足5%。”
李哲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職業化的微笑:“蘇總,從投資回報率的角度看,頭部平臺的流量更優質,轉化路徑更短。那些小而散的渠道,運營成本太高了。”
“成本高,但用戶精準度和忠誠度也更高。”韓梅梅忍不住插話,“‘山海’的根基就是……”
“韓經理,”李哲溫和地打斷,“我理解情懷的重要性。但現在我們有了資本的支持,應該用更高效、更規模化的方式來獲取用戶。”
會議室里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幾位新入職的總監輕輕點頭,而早期員工們則皺起了眉頭。
蘇晚晴沒有立即表態,只是說:“這個方案先放一放,我們再討論。”
會議結束后,韓梅梅跟著蘇晚晴走進辦公室,語氣急切:“晚晴,你看到了嗎?李總監根本不理解‘山海’是什么!他只想用資本的力量蠻干,這樣會毀了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社區氛圍!”
幾乎同時,王磊也推門進來,臉色難看:“新來的技術經理非要推翻我們現有的架構,說要全部重寫,用他帶來的那套‘先進’框架。我問他為什么,他說‘這才是大公司該有的樣子’!”
蘇晚晴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資本給了他們招攬人才的籌碼,但也帶來了文化的沖擊。
“我知道了。”她轉身,眼神清明,“這不是某個人的問題,這是快速擴張必然要面對的挑戰。”
當晚,蘇晚晴把李哲留了下來。她沒有在辦公室,而是帶他去了公司樓下那家他們經常光顧的咖啡館——這里記載著“山海”最早的創業時光。
“李總監,”她攪拌著杯中的拿鐵,“給我講講,你為什么會選擇加入‘山海’?”
李哲顯然沒料到是這個開場,怔了一下才說:“‘山海’的增長潛力很大,顧總的背書也很重要。我相信這里能給我更大的舞臺。”
很標準的答案,但不夠。
蘇晚晴點點頭,又問:“那你知道‘山海’這個名字的來歷嗎?”
這次李哲答不上來了。
“我們最早的一個主理人,是個來自山區的女孩。”蘇晚晴望著窗外的夜色,聲音很輕,“她說,在‘山海’之前,她覺得從大山走到城市,就像要跨越千山萬水。但現在,她找到了自己的路。”
她轉回頭,目光直視李哲:“‘山海’要平的,從來不只是商業上的難關,更是每個人心中的那座山。這就是為什么我們愿意‘低效’地去運營一個個小小的社群,因為那里可能就有一個正在尋找出路的學生。”
李哲握著咖啡杯的手緊了緊。
“下周一,你跟我去一趟松江大學城吧。”蘇晚晴說,“去看看‘山海’最開始生長的地方。”
周末,蘇晚晴召集所有管理層,開了一場特別的閉門會。沒有ppt,沒有報表,只有一個個早期員工講述的創業故事。有人說到為了趕活動布展熬通宵,有人說起用戶送來的手寫感謝信,還有人回憶起當初為了省運費親自扛貨的經歷。
新來的總監們起初有些困惑,但隨著故事的深入,他們漸漸安靜下來。
周一早上,李哲主動來找蘇晚晴:“蘇總,我重新做了投放方案。頭部平臺和垂直渠道的預算比例調整到了6:4,另外……我想在校園渠道做一個特別策劃。”
蘇晚晴看著他的眼睛,在那里面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好。”她微笑點頭。
資本可以買來人才,但買不來認同。她深知,在快速擴張的洪流中,比建造摩天大樓更重要的,是守護好那片讓“山海”得以生長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