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一夜沒睡,腦子里全是許九齡那句輕描淡寫的“我已經吃了七年了”。
清晨六點,天光乍亮,陸遠一雙眼熬得通紅,死死盯著手機里那張銹跡斑斑的U盤照片,像要把屏幕瞪出個窟窿。
“七年……”他低聲重復,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突然,一股無名火直沖天靈蓋,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厚實的木板發出沉悶的悲鳴。
“我靠!你算什么中繼站?你這是把自己當成光伏板,擱這兒玩命發電呢?”
他一把拉開抽屜,翻出那本薄薄的《味贖錄》副本。
燈光下,每一頁的名字旁邊,都用不同顏色的筆跡標注著“喚醒時間”、“首餐反應”、“后續軌跡”。
這些記錄冰冷而精準,像一份份實驗報告。
陸遠的手指顫抖著翻到最后一頁,瞳孔驟然收縮。
一排嶄新的,仿佛用盡了最后力氣才刻下的字,赫然在目:“第七代非容器,乃火種——請替我守住灶。”
火種……
不是容器,不是中繼站,是火種。
陸遠的腦子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中。
阿九這七年,根本不是什么蹭吃蹭喝的賽博釘子戶,他是在用陸遠做的每一頓飯,去點燃一個又一個即將熄滅的記憶孤島,用自己的生命,去維系一條看不見的救贖之鏈。
這哪是續命,這他媽是傳火!
難怪每次吃完飯,他都跟CPU快燒了似的,原來能量都輸送出去了!
正午的陽光毒辣,炙烤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小滿抱著那口心愛的小鐵鍋,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橋洞的陰影下,對著空空如也的鍋底,一遍又一遍地哼著不成調的兒歌。
這是她唯一能記住的,媽媽教她的歌。
忽然,她手腕上那塊色澤溫潤的留香石微微發燙,像揣了個剛出爐的烤紅薯。
一道模糊的光影從石頭上投射出來,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形成一小片晃動的畫面。
畫面里,許九齡蜷縮在一根巨大的排水管道盡頭,渾身濕透,虛弱得像一根被水泡爛的豆芽菜。
他的左手掌心裂開一道猙獰的口子,暗紅的血液正一滴滴滲出,但他仿佛毫無知覺,嘴里還在用氣音念叨著:“張建國……昨晚夢見母親包餃子了……韭菜雞蛋餡兒的……記下來,必須記下來……”
小滿的歌聲戛然而止。
她看著畫面里那個用生命在對抗遺忘的哥哥,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進空鍋里,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阿九哥……”她哽咽著,下一秒,猛地抱起鐵鍋,發瘋似的沖向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