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密道（第1頁）

黑暗，粘稠而窒息。

冰冷的土腥氣混雜著霉味，充斥著綿綿的鼻腔。她被福伯半扶半拖著，在狹窄逼仄的密道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腳下是凹凸不平的土石，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唯有福伯手中那盞氣若游絲的小小油燈，投射出搖曳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腳下方寸之地。

身后，隔著厚厚的土層和墻壁，隱約傳來兵刃碰撞聲、呵斥聲，以及……她最不敢想象的聲響。每一絲微弱的動靜，都像一把鈍刀，在她心上反復切割。衛珩最后那句“活下去”，和他孤身面向危險的決絕背影，如同烙印般灼燒著她的腦海。

淚水無聲地滑落，混合著塵土，在臉上留下冰涼的痕跡。她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她不能倒下，不能辜負他用自身安危換來的逃生機會。

“姑娘，快到了，堅持住。”福伯的聲音嘶啞，帶著喘息和難以掩飾的悲愴。這位忠仆此刻心中同樣翻江倒海，但他必須完成公子的托付。

一直默默跟在身后，同樣氣喘吁吁的小滿，此刻卻忽然停下腳步，猛地將綿綿往福伯方向一推，聲音帶著決絕的顫抖：“小姐，福伯，你們快走！”

綿綿愕然回頭，借著微光，看見小滿臉上混雜著恐懼和一種異常的堅定。

“小滿，你做什么？”綿綿想去拉她。

小滿卻后退一步，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土壁，用力搖頭：“不行！我們一起走，目標太大，很快都會被追上！我……我回去，弄出些動靜，引開他們！”

“不行！太危險了！”綿綿急道，眼淚涌得更兇。她怎么能讓這個一直怯生生的丫頭去冒生命危險？

“小姐！”小滿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小滿的命是小姐給的！若不是小姐心善，我早就……現在能替小姐做點事，小滿心甘情愿！您快和福伯走，去找顧小將軍救公子！再晚就來不及了！”

她說完，不等綿綿再反對，深深看了綿綿一眼，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里，然后毅然轉身，朝著來時的黑暗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

“小滿——！”綿綿壓低聲音的呼喚被黑暗吞沒，只剩下無盡的擔憂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福伯嘆了口氣，蒼老的手用力拉住綿綿：“姑娘，莫辜負了小滿的一片心……快走！”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般漫長，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光，以及一股潮濕的冷空氣。密道的出口，是一處廢棄地窖的角落，被雜亂的木箱和破敗的草席掩蓋著。

福伯小心翼翼地推開障礙，確認外面無人后，才帶著綿綿爬出地窖。外面是一條堆滿雜物、罕有人至的死胡同，夜色依舊深沉。身后靜心苑的方向，似乎隱約傳來了一陣喧嘩，方向正是小滿折返的那邊。綿綿的心狠狠一揪。

“姑娘，老奴只能送您到這里了。”福伯將油燈塞到綿綿手中，老淚縱橫，“順著這條胡同出去，右轉是朱雀大街，顧小將軍的府邸在街東頭。您……您一定要找到他！”他必須立刻返回靜心苑附近打探消息，不僅僅是為了公子，也想知道小滿那孩子到底如何了。

“福伯……”綿綿哽咽著，看著老人佝僂而決然的身影重新沒入黑暗，心中充滿了無力感、巨大的悲傷以及對小滿的深深愧疚。她用力抹去眼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握緊那盞微弱的油燈，如同握著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沖出胡同。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冷風呼嘯。綿綿不敢走大路，只能借著房屋的陰影，拼命向著記憶中顧惜朝府邸的方向奔跑。裙擺被荊棘勾破，發髻松散，她渾然不顧，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顧惜朝！救衛珩！還有……小滿！

就在她快要力竭，眼看就要到達朱雀大街時，前方巷口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和盔甲摩擦的鏗鏘之音！一隊巡夜的兵士舉著火把走了過來！

綿綿嚇得魂飛魄散，慌忙躲進一個堆滿垃圾的角落，屏住呼吸，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火光由遠及近，她能清晰地看到兵士們冰冷的面甲和腰間的佩刀。她想起了小滿，是不是也被這樣抓住了？

如果被發現，深更半夜一個官家小姐打扮的女子如此狼狽地出現在街上，她根本無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