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可以,大師請便。”梁夫人壓下心中的惴惴不安,連忙吩咐身邊的丫鬟婆子,“你們都隨我退到外面去,在門口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是,夫人。”眾人齊齊應下。
梁夫人又擔憂地看了曦曦一眼,見女兒神色平靜,沒有絲毫懼色,才稍稍放心,轉身帶著眾人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暖閣,將房門輕輕合上,遠遠地守在廊下,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這老尼要跟孫女說些什么。
暖閣內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在空氣中緩緩彌漫,交織成一片靜謐而肅穆的氛圍。
福樂公主緩緩蹲下身,與曦曦平視。她臉上那份出家人的平靜徹底褪去,眼中翻涌著壓抑不住的激動與急切,還有一絲近乎灼熱的審視。她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如同暗藏多年的暗號,又似跨越時空的呼喚,輕輕吐了出來:
“一條大河……波浪寬。”
轟——!!!
這五個字,如同九天之上劈下的驚雷,狠狠炸響在林蘇(曦曦)的腦海中!
她渾身猛地一僵,小小的身軀瞬間繃緊,瞳孔驟然收縮,原本清澈平靜的眼睛里,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震驚填滿!
一條大河波浪寬?
這不是……這不是她前世那個世界里,那首家喻戶曉的《我的祖國》嗎?!
在這個封建王朝林立、皇權至上的時代,在這個連“平等”二字都未曾有過的時空,怎么可能有人知道這首歌?怎么可能有人說出這句歌詞?!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心臟狂跳不止,仿佛要沖破胸腔的束縛,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翻騰,耳邊嗡嗡作響,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是試探?是有人故意設下的陷阱?還是……真的有和她一樣,來自那個世界的“同鄉”?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瘋狂交織,讓她一時間手足無措,只能怔怔地、難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老尼。
福樂公主緊緊盯著她臉上的每一絲反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看到她眼中那無法偽裝的震驚,那瞬間的茫然無措,看到她小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指節都微微泛白,她心中懸著的那塊石頭,終于重重落地——八九不離十了!
她眼中瞬間迸發出狂喜的光芒,晶瑩的淚光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順著眼角的皺紋緩緩滑落。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又像是喃喃自語般,接著往下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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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
她念得極慢,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回憶,帶著對故土的深切眷戀,帶著多年來隱忍的孤獨與絕望,情感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
林蘇怔怔地看著她,看著這位本該是封建王朝最尊貴的長公主、如今卻身著僧袍、面帶淚痕的老婦人。從她激動而悲戚的眼神里,從她顫抖的聲音里,她看不到絲毫惡意,只有一種他鄉遇故知般的、近乎絕望的期盼,一種跨越了千山萬水、穿越了時空阻隔的共鳴。
所有的防備,所有的疑慮,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沖上鼻尖,眼眶瞬間泛紅,滾燙的淚水在里面打轉。穿越到這個陌生的時代這么久,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偽裝自己,扮演著一個乖巧懂事的孩童,獨自承受著時空錯位的孤獨,獨自摸索著生存的道路,從未敢對任何人展露過真實的自己。
她回答那串暗號般的歌詞,然后抬起小臉,用異常清晰、異常堅定的聲音,問出了她穿越以來,深藏心底最迫切、最深切的渴望:
“你……你知道……怎么回家嗎?”
這句話,如同最直白的告白,無疑承認了一切——她聽懂了,她和她一樣,來自那個遙遠的“故鄉”。
福樂公主的眼淚瞬間決堤,順著臉頰滾落,滴落在素色的僧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她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撫摸曦曦的臉頰,感受這份跨越時空的真實,卻又怕唐突了這個靜安皇后珍貴的“同鄉”,手在半空中停頓了片刻,才輕輕落下,溫柔地撫過她的頭頂。
她用力搖了搖頭,聲音哽咽得幾乎不成調,卻帶著無比的篤定:“回不去了……孩子,你們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這五個字,像一把鈍刀,狠狠扎在林蘇的心上,讓她積攢已久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是啊,回不去了。
福樂公主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翻涌的情緒,伸手拭去臉上的淚痕,眼神漸漸變得無比鄭重而嚴肅,仿佛在傳遞著一份沉甸甸的使命:“你知道靜安皇后嗎?世人都說她是下凡的仙子,聰慧絕倫,創下了許多奇跡。可只有我們這些親近之人知道,她不是仙子,她和你一樣,是‘異鄉人’,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同鄉’。”
“她臨終前,留下了許多東西。”福樂公主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隱秘的鄭重,“是她寫下的書稿,里面有許多超越這個時代的想法和知識。我們這些忠于她的人,幾十年來,拼盡全力保護著那些書稿,就是為了等待下一個……像她一樣的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