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晗本就覺得春珂這兩年安分了許多,又疼惜蕊姐兒乖巧可愛,聞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看向墨蘭道:“蕊姐兒確實也到了該啟蒙的年紀,單獨請個西席,倒也妥當,省得孩子們湊在一起分心。”
他這話一出,春珂的眼睛瞬間亮了幾分,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墨蘭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從容,緩緩放下茶盞,指尖輕輕摩挲著袖口的繡紋,聲音清晰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官人說的是,女兒家的教養,確實是頂重要的事,半點馬虎不得。”她話鋒一轉,目光掃過在場眾人,“但侯府自有侯府的規矩,自老夫人那輩起,姑娘們的教導便一向是由主母和大嫂統籌安排,請的也是經母親過目、德才兼備的先生,既合規矩,又能讓姑娘們互相為伴、共同長進。”
她頓了頓,看向春珂,語氣誠懇卻帶著壓力:“若是各房都因心疼孩子便自行其是,各請各的西席,各立各的規矩,那侯府豈不成了一盤散沙?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我們永昌侯府沒了體統,連姑娘們的教養都亂了套?”她話鋒又轉,帶上了幾分溫和,“蕊姐兒若是想進學,待明年開春,與府里其他適齡的姑娘們一道便是,母親和大嫂早就盤算著這事了,定會安排妥當,斷不會委屈了蕊姐兒。”
這番話,既抬出了“侯府規矩”和“母親大嫂”,堵住了梁晗的嘴,又將春珂的“小心思”打成了不懂規矩、破壞家族體統的行為,讓她瞬間站在了道義的對立面。梁晗臉上的神色有些訕訕,看向春珂道:“倒是我考慮不周了,墨蘭說的是,按規矩來便好。”
兩次出手都被墨蘭輕易化解,春珂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厲色。她今日既然敢發難,便沒打算善罷甘休,非要在梁晗心里撕開一道裂痕不可。她拿起帕子,輕輕按了按并無可淚的眼角,聲音瞬間帶上了幾分委屈,甚至隱隱有些哽咽:“姐姐教訓的是,是妾身目光短淺,只想著自己的孩子,倒忘了侯府的規矩。”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轉向梁晗,眼神里滿是惶恐與不安:“只是……妾身有時夜里想著,心里總是害怕。想起兩年前,四姑娘(曦曦)出生那會兒,孩子身子弱,病怏怏的,不知是哪個黑心肝的下人,竟在夫人面前搬弄是非,說四姑娘是個不祥之人,惹得夫人動怒,連帶著對妾身也多有不滿。”她刻意停頓了一下,看著梁晗的臉色漸漸沉下去,才繼續說道,“后來雖查清了是下人作祟,杖責發賣了,可妾身這心里,總也放不下。”
她的聲音愈發低微,帶著濃濃的憂慮:“妾身總擔心,這府里是不是還有那等見不得我們姐妹和睦、見不得晗爺子嗣興旺的人,在暗地里盯著我們的孩子。如今蕊姐兒也大了,妾身每次看著她跑跳,都怕有人暗中使壞……晗爺,妾身不求別的,只求孩子們能平平安安長大,哪怕妾身受點委屈也無妨。”
這番話,可謂誅心至極。她舊事重提,言語模糊,卻處處將矛頭指向墨蘭——暗示當年搬弄是非的,未必是下人,或許是墨蘭授意;暗示墨蘭就是那個“見不得姐妹和睦、見不得子嗣興旺”的人,因為自己無子,便容不下春珂的孩子。而梁晗最看重的便是子嗣,最敏感的便是后院爭斗傷及孩子,春珂恰恰戳中了他的死穴。
梁晗的臉色果然瞬間陰沉下去,眉頭緊緊皺起,眼底布滿了陰霾。那段不愉快的記憶被重新勾起,曦曦當年病弱的模樣、墨蘭當時的怒氣、府里的流言蜚語……一一在他腦海中閃過。加上對春珂母女的憐惜,以及對墨蘭連生四女潛意識里的失望,讓他看向墨蘭的眼神瞬間變了,那里面沒有了近日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懷疑和審視。他覺得春珂的擔憂并非空穴來風,墨蘭……或許真的因為自己無子,而對春珂心生嫉恨,甚至可能暗中針對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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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梁晗煩躁地打斷了春珂的話,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卻并非對著春珂,而是對著墨蘭,“過去的事還提它作甚!都已經查清是下人作祟了,還揪著不放做什么!”話雖如此,但他語氣中的遷怒和冷淡,已是昭然若揭。他看向春珂,語氣緩和了許多,“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府里自有母親做主,誰敢暗中生事,我定不饒她!”
墨蘭看著梁晗瞬間轉變的態度,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心底一片冰涼。她知道,春珂的目的達到了。這兩年,她小心翼翼維系著夫妻情分,為他打理后院、操持鋪子,好不容易讓兩人的關系緩和了些許,建立起一點微薄的信任,卻在春珂這番誅心之言下,再次出現了深深的裂痕。
她沒有再看梁晗,那雙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里,此刻褪去了所有溫度,只剩下冰冷的平靜。她將目光直直投向春珂,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冷意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無形的壓力:“妹妹既然這般擔心,日后便更該謹言慎行,守好本分,看好自己的孩子。”她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畢竟,這侯府的規矩擺在這里,母親的眼睛也亮著呢。若真有那不安分、想暗中使壞的人,遲早會露出馬腳,到時候,可就不是杖責發賣那么簡單了。”
她的話,同樣意有所指——既警告了春珂不要再生事端,也暗示自己并非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若真要撕破臉,誰也討不到好。
春珂被她看得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蕊姐兒,卻還是強撐著說道:“姐姐說的是,妾身記下了。”
一場請安,終究在滿室的暗涌中不歡而散。梁晗沒再看墨蘭一眼,只對著春珂說了句“你也累了,帶著孩子回去歇息吧”,便拂袖而去,徑直去了春珂的院子以示安撫。
墨蘭獨自坐在暖閣里,看著桌上早已涼透的茶盞,眼神冰冷而堅定。方才的從容淡雅、溫和笑意,此刻都已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意。
這一次,她不再會像從前那樣,只會暗自垂淚,或是用尖酸刻薄的言語反擊。春珂,你既然要戰,那便戰!她在心底冷笑,指尖緊緊攥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兩年,她早已不是那個只能依附梁晗、在深宅里步步維艱的妻子,她有自己的鋪子,有貼心的下人,更有了保護女兒們的底氣。
這后院的主動權,她不會再輕易讓出!春珂,你想要的地位,想要的恩寵,想要的兒子,我偏不讓你如愿。咱們走著瞧,看誰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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