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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蘇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歷史的慨嘆與無奈:“二姐姐,宮廷之中,最奢侈的東西,便是純粹的友誼。權力的漩渦太過兇險,人心的算計太過復雜,她們最終的結局,都未能掙脫命運的枷鎖。太平公主后來謀劃政變,事敗之后被賜死;而上官婉兒也受其牽連,最終死于刀下,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看到婉兒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悸與黯然,原本亮起來的眼神又黯淡了幾分,林蘇連忙握緊了她的手,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堅定而有力:“我說這些,并非為了嚇你,也不是要你對未來望而卻步。而是想告訴你,二姐姐,女子的路,從來都不止‘困于內宅’與‘戰(zhàn)場廝殺’這兩種。”
“如太平公主,可憑借與生俱來的身份與自身的能力,影響朝局,攪動風云;如上官婉兒,可憑借自身的才智與機變,在權力的縫隙中謀得一席之地,甚至參與國政,實現自己的價值。”林蘇的目光清澈而鄭重,直直地望進婉兒的眼底,“她們都曾在生命的長河中耀眼過,都曾試圖掙脫女子的宿命,掌握自己的命運,這一點,便值得我們敬佩。”
“但你要記住,”林蘇特意加重了語氣,強調道,“我講給你聽,不是要你學她們爭權奪利、卷入無休止的傾軋與算計,更不是要你重蹈她們的覆轍。尤其是上官婉兒,她才華蓋世,卻終究在權力的誘惑中漸漸異化,迷失了本心,未能保全自身與清白。你與她同名,這是一種緣分,卻更要以此為鑒,時刻警醒自己。”
婉兒的眉頭微微蹙起,眼中又添了幾分迷茫,她輕聲問道:“那……我該學什么?”
“學她們的才智,學她們的機變,學她們在復雜險惡的環(huán)境中生存下來,并發(fā)揮自身影響力的能力。”林蘇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但更重要的是,要守住佘老太君那份‘不失本心,不折脊梁’的根骨。無論將來你身處何地,面臨何種誘惑,或是遭遇何種壓力,都要記得自己最初為何出發(fā)——你不是為了攫取無上的權力,不是為了爭一時的高低,而是為了保護好你想保護的人,站穩(wěn)自己的位置,甚至,為更多像你一樣被困在方寸之地的女子,撐開一點點縫隙,讓她們也能看到一絲光亮,喘一口自由的氣。”
她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婉兒臉上最后的淚痕,指尖帶著溫暖的溫度,語氣也變得輕快而溫暖:“所以,不要再哭了。你的路,或許比寧姐姐的更需要謹慎與智慧,因為你要面對的是更深的城府、更復雜的人心,但這并不意味著你的路就暗淡無光。你心中有佘老太君做榜樣,守住本心與脊梁;眼中有太平公主與上官婉兒的得失為鏡鑒,明辨是非與取舍;身邊……還有我,還有母親和祖母,我們都會是你最堅實的后盾。”
林蘇笑了笑,腦海中忽然想起了那個時代形容杰出女子間亦敵亦友、惺惺相惜關系的一句話,雖不完全貼切,但其精神內核卻恰好能慰藉此刻的婉兒。她輕聲念道:
“須知女子亦鴻鵠,何須燕雀論短長?各展其才安一方,便是閨中好風光。”
婉兒怔怔地聽著,她緩緩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淺淺卻堅定的笑容。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只會害怕和哭泣的婉兒了。她的心里,住進了一位歷經滄桑卻始終脊梁挺直的佘老太君,也記住了一對在權力巔峰閃耀過又隕落的傳奇女子,她們是警示,也是參照。
前路依然漫長而未知,或許布滿了荊棘與陷阱,但婉兒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茫然無措、膽怯退縮了。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坐標,也明確了自己要成為什么樣的人。無論未來等待她的是深宮內院的爾虞我詐,還是其他未知的挑戰(zhàn),她都將以本心為舵,以智慧為帆,以堅韌為槳,穩(wěn)穩(wěn)地走下去。
夜漏三更,萬籟俱寂。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下一片清輝,與屋內跳動的燭火交織,映得宣紙泛著溫潤的光澤。林蘇鋪開一張全新的澄心堂紙,狼毫飽蘸濃墨,筆尖懸在半空,腦海中卻翻涌著不息的浪潮——婉兒那句“我想成為佘老太君那樣的人”還在耳畔回響。她知道,此刻需要的不是空泛的慰藉,而是一則更具體、更震撼、更能點燃靈魂的故事,來回應這份沉甸甸的期待。
她深吸一口氣,提筆落下,墨痕在紙上暈開,力道遒勁:林蘇的筆觸沒有停留在此,她緩緩將視角移開,穿過層層疊疊的悲戚,投向了天波府那厚重府門之后,那些被遺忘在榮耀與傷痛背后的女人們。
她們是誰?
是楊大郎戰(zhàn)死雁門關后,守著牌位度過二十載春秋的張金定;是楊二郎血染陳家谷,年紀輕輕便獨守空閨、鬢發(fā)已染霜華的李翠萍;是楊三郎馬踏聯營而亡,如今早已身形佝僂、眼神卻依舊清明的花謝玉;還有那些追隨楊家兒郎戰(zhàn)死的偏將、家將的遺孀,她們或年邁,或年輕,或有子嗣,或孤苦無依,卻都穿著一身素服,在各自的院落里,用沉默承載著最深沉的傷痛。她們是天波府的基石,是榮耀背后最沉默的注腳,是被禮教束縛在“未亡人”身份里,只能以淚洗面、祈福禱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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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西夏大軍再度壓境,邊關告急,朝中卻無將可用。穆桂英悲憤交加,毅然上書請戰(zhàn),卻引來滿朝非議——“一個寡婦,如何能掌兵權?”“天波府已無男丁,一個婦人能掀起什么風浪?”“恐誤國誤民!”流言蜚語如刀,刺向這位痛失夫君的女子,也刺向搖搖欲墜的天波府。
就在這內憂外患、絕境叢生的時刻,佘太君做出了一個震驚所有人的決定。
深夜,天波府內一聲沉悶的鼓聲響起,那是府中召集家將的聚將鼓,許久未曾敲響。鼓聲穿透夜色,回蕩在府內的每一個角落。當人們以為會看到寥寥無幾的老家將時,來到議事廳前的,卻大多是身著素衣、面帶淚痕,卻腰桿挺直的楊家寡婦們。她們相互攙扶著,從各自的院落走來,眼神中帶著茫然,卻也藏著一絲壓抑已久的躁動。
佘太君身著一身半舊的鎧甲,那是她夫君楊繼業(yè)當年征戰(zhàn)時所穿,鎧甲上還留著歲月的痕跡與淡淡的硝煙味。她拄著龍頭拐,一步步走上高臺,蒼老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卻字字如鐵,擲地有聲:“孩子們!我楊家世代忠良,男人個個血染沙場,馬革裹尸,對得起天地,對得起君王,對得起天下百姓!如今,賊寇又至,鐵蹄踐踏我大宋河山,欺我大宋無人,更欺我楊家再無男丁!”
她猛地舉起龍頭拐,指向門外漆黑的夜空,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威:“他們以為,沒了男人,天波府就垮了?以為我們這些寡婦只能哭哭啼啼,守著牌位了此殘生?以為大宋的邊關,就任他們肆意踐踏了嗎?!”
議事廳內一片死寂,只有燭火噼啪作響。下一刻,壓抑了太久的悲憤、不甘與血性,如同沉寂火山的噴發(fā),瞬間席卷了整個大廳!
“記得!我如何不記得!”一位老婦踉蹌著上前一步,正是楊大郎的遺孀張金定,她頭發(fā)花白,滿臉皺紋,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我夫君二十年前戰(zhàn)死雁門關,頭顱被賊寇懸掛城門,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何時能為他報仇雪恨!”
“太君!我夫君新喪,尸骨未寒,賊寇便又來犯,此仇不共戴天!”一位年輕的寡婦泣聲道,她是楊宗保的副將之妻,嫁入楊家不過一年,便成了未亡人,眼中雖含著淚,目光卻決絕如鐵,“我自幼隨父兄學過騎射,夫君也教過我楊家槍的基礎,我愿隨軍出征,哪怕只是馬前卒,也要親手殺幾個賊寇,為夫君報仇!”
“我雖老了,拉不開強弓,揮不動重刀,但我認得陣圖,年輕時跟著夫君打理過糧草,可為大軍料理后勤!”
“我懂醫(yī)術,能包扎傷口,救治傷兵,絕不讓前線的姐妹們有后顧之憂!”
“我只會縫補,但我能連夜趕制軍衣、綁帶,讓將士們穿得暖、用得安!”
一聲聲吶喊,一句句請戰(zhàn),匯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震得議事廳的梁柱仿佛都在顫抖。這些平日里被禮教束縛在內宅、被世人視為柔弱無能的女子們,在這一刻,被國仇家恨與佘太君的號召點燃了心中的火種,煥發(fā)出驚人的能量。
佘太君老淚縱橫,卻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欣慰,帶著決絕,帶著一股凜然正氣:“好!好!這才是我楊家的媳婦,這才是我大宋的女子!不分男女,皆是忠烈!今日,老身便與你們一同,扛起這天波府的責任,守住我大宋的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