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一愣,隨即重重點頭:“正是。”
曦曦卻緩緩搖了搖頭,抬起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據我所知,洋金曼陀羅因其香氣特殊,且毒性劇烈,極易被人用于暗害,自先帝朝起,便已被列為宮禁之物。除太醫院特許備案,用于配制特定麻沸散或鎮靜止痛的藥劑外,嚴禁任何形式流出宮廷,民間尋常藥鋪絕難尋覓。便是咱們這等勛貴之家,若無宮中直接賞賜,或特殊的通天渠道,也根本不可能拿到這等東西。”
“宮……宮中禁物?!”
蘇氏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她踉蹌著后退一步,若非扶住了身后的桌子,險些便癱軟在地。如果只是尋常的毒草藥材,那終究只是內宅婦人爭風吃醋、謀奪利益的陰私,再惡毒,也只限于府墻之內。可一旦牽扯到“宮禁之物”……那性質就徹底變了!這不再是簡單的家族內斗,而是可能將整個永昌侯府拖入萬劫不復之地的彌天大禍!
“天……天真的要亡我梁家嗎……”蘇氏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聲音里滿是絕望。一個連宮禁之物都能輕易拿到手的對手,一個為了奪權連幼童都不放過的狠辣之人,她們如何能敵?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沉重的喘息,面色鐵青的梁老爺疾步走了進來。他顯然已經在門外聽了許久,尤其是曦曦那句“宮中禁物”,讓他再也按捺不住。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比蘇氏還要難看,仿佛蒙上了一層死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順著脊椎蔓延至全身,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凍結。
“曦姐兒……說得沒錯。”梁老爺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手指因用力而指節泛白,“洋金曼陀羅,是宮里特有的東西,民間絕無可能私自栽種或買賣……”
剎那間,所有的線索在梁老爺腦海中瘋狂串聯起來,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牢牢困住!
長子近一年來愈發囂張跋扈的行徑,不僅在府內頻頻挑釁他這個家主的權威,處處針對二房,甚至敢在祠堂公然質疑他的決定;他手中突然寬裕起來的用度,那些來路不明的珍寶古玩,以及府中下人偶爾提及的、來自東宮體系官員對他的拉攏和贊譽;還有這次,為了爭奪爵位繼承權,他竟然能動用宮禁之物來謀害親侄……
以前那些被他歸咎于“長子野心膨脹”的細節,此刻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指向了一個讓他心驚膽戰的真相!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他那好長子,不僅僅是覬覦永昌侯的爵位,他更是已經暗中投靠了太子!而且恐怕在太子集團中地位不低,否則絕無可能接觸到并動用這等連尋常勛貴都碰不到的宮禁之物!
當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勵精圖治,最忌憚的便是皇子結黨營私,尤其是東宮勢力過大。太子雖為儲君,但這些年來,其羽翼早已被皇上刻意壓制、剪除,身邊能信任的臣子寥寥無幾,處境本就微妙。在這個敏感至極的時刻,永昌侯府的嫡長子公然站隊太子,這無異于是將整個梁家綁在了太子那艘尚未可知、且極易觸礁沉沒的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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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此事被皇上察覺,或是被其他皇子抓住把柄,扣上一個“交通儲君,圖謀不軌”的帽子,那就不只是奪爵那么簡單了,那是抄家滅族、株連九族的滔天大禍!
長子為何如此猖狂?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親侄下此毒手?因為他自以為找到了比家族更堅硬、更能帶給他人上人的靠山!他為了向太子表忠心,或是為了在太子集團中攫取更大的權力和未來,已經不惜拿整個永昌侯府做投名狀,甚至不惜先下手為強,清除掉二房這個“障礙”,確保自己能順利繼承爵位,成為太子日后登基的助力!
內宅的陰私手段,瞬間與朝堂的奪嫡風云緊緊糾纏在了一起,織成了一張足以將所有人都吞噬的巨網。
暖閣內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清晰。墨蘭和蘇氏站在一旁,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她們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所爭斗的一切——宅斗的輸贏、權力的得失、名聲的好壞——在“抄家滅族”這四個字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可笑。她們就像在刀尖上跳舞的螻蟻,卻不知腳下的刀尖,早已連接著萬丈深淵。
林蘇靜靜地站在一旁,小小的身影在暖閣的陰影中顯得格外單薄,卻又異常挺拔。她看著祖父那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看著母親和二伯母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一片冰冷。
她終于明白,那股在背后推動一切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了。
那不是簡單的宅斗,不是婦人之間的爭風吃醋,而是政治旋渦的余波,是皇權斗爭的縮影,是足以碾碎一切家族和個人的、冰冷無情的時代洪流。
梁老爺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像是一頭被激怒卻又極度恐懼的雄獅。他的眼神變幻不定,從最初的憤怒、震驚,到后來的恐懼、絕望,最終化為一種孤注一擲的狠絕。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掃過墨蘭、蘇氏,最后落在年幼卻屢次展現出不凡洞察力的林蘇身上。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背水一戰的決然,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件事,到此為止,絕不能再泄露半分!無論是府里的下人,還是族中之人,誰敢多嘴一句,老夫定斬不饒!”
“既然他(長子)不仁,就休怪老夫不義!”他的拳頭緊緊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幾道血痕,“他想拿整個梁家的性命去賭他的前程,老夫絕不允許!”
“這永昌侯府,是列祖列宗傳下來的基業,絕不能毀在這個蠢貨手里!”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暖閣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那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壓力。一場關乎家族生死存亡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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