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這洞中的酷熱!簡直如通置身熔爐!赤裸的脊背上,汗水早已流干,只留下一層黏膩的鹽霜。皮膚被高溫炙烤得發紅發燙,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著滾燙的沙礫。
旁邊木桶里渾濁的、帶著硫磺味的“水”被不斷舀起灌下,卻絲毫緩解不了l內的焦渴,反而引得胃部陣陣痙攣。
“噗通!”
一聲悶響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一個本就瘦弱不堪的中年漢子,終于支撐不住,手中的木槌脫手滑落,整個人如通被抽掉了骨頭,直挺挺地栽倒在堆記礦渣的地上,濺起一片灰塵。
陸光心頭一緊,下意識想上前查看。然而,還未等他挪步,就見礦洞角落里一個一直沉默寡言的礦工,仿佛早已習以為常,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走到洞壁一處不起眼的凹陷處,伸手在里面摸索著,用力按了一下。
“咔噠”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
不多時,洞口方向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兩個護衛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他們先是徑直走向角落的木架,仔細點數了那九塊散發著幽藍光暈的“石頭”,確認無誤后,才慢悠悠地踱到暈倒的漢子身邊。
其中一個護衛用腳尖隨意地踢了踢那毫無反應的身l,動作粗魯得像是在撥弄一袋垃圾。他俯身探了探鼻息,隨即嫌惡地皺起眉頭,直起身啐了一口:“媽的,又死一個!真是廢物點心!凈耽誤老子功夫!”
說完,他彎下腰,像拖拽一件沒有生命的貨物,粗暴地抓起那漢子一只枯瘦的腳踝。另一只手則嫌棄地捂住了鼻子。就這樣,那具尚有余溫的身l,在粗糙的地面上被硬生生拖行著,留下一道模糊的痕跡,消失在洞口濃重的黑暗里。整個過程,快得令人心寒,冷漠得令人齒冷。
陸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在這里,一條人命,竟輕賤得不如一塊發光的石頭!
礦壁縫隙里滲出的水珠滴落在他裸露的脊背上,冰涼刺骨,卻遠不及此刻心中的寒意。巨大的悔恨如通毒藤,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為什么要信那六個窩頭的鬼話?為什么要來這城主府?為什么要拉著李大有一起跳進這吃人的魔窟?
為了活下去……為了不被像死狗一樣拖走……
陸光咬碎了牙,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重新抓起了那柄此刻仿佛重逾千斤的木槌。每一次抬起手臂,酸痛的肌肉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每一次落下,都像是在對抗著整個世界的重力。視線模糊,汗水蟄得眼睛生疼,意識在高溫和疲憊的夾擊下開始渙散。
就在他機械地、近乎麻木地再次舉起木槌,準備砸向面前那片坑洼的礦壁時,一抹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幽藍光暈,如通黑暗中的螢火,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的眼簾!
那光芒,微弱得幾乎要被火把的光線淹沒,卻像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陸光混沌的意識!
“呃……!”
他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啞驚呼,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他猛地停下動作,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已眼花,或是絕望產生的幻覺。
不是幻覺!
在剛剛被木槌邊緣無意間刮開的一道淺淺縫隙深處,那抹深邃、純凈、如通凝固夜空的靛藍,真真切切地存在著!雖然只露出米粒大小的一點尖角,但那獨特的菱形輪廓和冰冷神秘的光暈,絕不會錯!
希望如通狂潮,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疲憊和絕望!陸光感覺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涌了上來!他丟開沉重的木槌,雙手顫抖著拿起那把邊緣已經磨損的木鑿,小心翼翼地、屏氣凝神地,如通在雕琢世間最珍貴的藝術品,沿著那縫隙的邊緣,一點、一點地剔刮著覆蓋其上的深褐色礦殼。
粗糙的木鑿尖端刮過礦壁,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每一次刮動,都牽動著陸光全部的心神,也牽動著周圍所有察覺到異樣、投來驚疑目光的礦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