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院
還未到午膳時分,胡嬤嬤已匆匆而來,手中捧著一只沉甸甸的檀木盒,雕花古樸,卻透著歲月侵蝕的斑駁。
“小姐,丫鬟說這是老爺和柳姨娘送來的月銀。”她將盒子輕輕置于案上,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這院中的寂靜。頓了頓,又遲疑道:“小姐,老奴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鳳翎羽抬眸看她,目光溫和卻透著清醒:“但說無妨。嬤嬤是我在這府里唯一信得過的人,何須忌諱?”
她緩緩解開盒蓋,取出一疊銀票,指尖輕點,一張張細細數過。動作不疾不徐,仿佛在清點的不是銀錢,而是命運的籌碼。
“老奴覺得,這丞相府,早已不是當年的丞相府了。”胡嬤嬤聲音微顫,記面憂色,“老爺不向著您,那柳姨娘,還有她那庶女、庶養子個個虎視眈眈,處處透著算計。咱們在這府中,怕是連立足之地都快沒了。”她頓了頓,語氣愈發沉重,“依老奴之見,此次回府,相爺怕是對您另有所圖,如此小姐還需盡早為自已打算。您孤身一人,又無武藝傍身,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胡嬤嬤不愧是外祖母當年親自調教、托付給娘親的心腹。后院那些腌臜手段,她看得太透。今晨廳中那一場對峙,更讓她心涼如水——這府里,早已容不下一個被遺忘十六年的孤女。
鳳翎羽聞言,唇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嬤嬤放心,羽兒早有打算。您且看著便是。”
她指尖輕叩桌面,目光沉靜。今日一見鳳展翼與鳳御風,她心中忽生一念:當年父親百般討好母親,求娶時情深義重,世人皆道他癡情。可如今看來,那不過是一場精心布局的算計。真正的溫情,早被權謀碾作塵土。
可眼下最緊要的,不是爭一時之氣,而是——在府中安插自已的人手。
胡嬤嬤不知她身懷異能,更不知她曾在末世殺出一條血路。若想讓她安心,便需一個“明面”的護衛——一個會武之人,既能護她周全,也為她日后展露實力埋下伏筆。
大街上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煙火氣息撲面而來。鳳翎羽步履沉穩,目光堅定,徑直走入一間雕梁畫棟的成衣鋪。
“就要那套素羅襦裙。”她指尖一指,語氣不容置疑,“可否借貴處更衣?我即刻換上,稍后還要添置幾身,一并結賬。”
話音未落,一張百兩銀票已輕輕擱在柜臺上。正在撥弄算盤的女掌柜抬眼一瞧,頓時眉開眼笑:“小娘子您稍侯,我這就為您取下,后院有凈室,我親自帶您過去!”轉頭便喚伙計:“小三子,照看好鋪子,我陪貴客去更衣。”
鳳翎羽與之隨行,片刻后自后堂而出。掌柜的幾乎看呆了眼——
只見她身著素色素羅襦,齊胸羅裙繡球路紋,外披一襲天水碧紗羅披帛,輕盈如煙。未施粉黛,僅簪一支素雅桃花簪,卻清冷出塵,氣質卓然,宛如月下仙子,令人不敢逼視。
而后,她又挑了數套衣裙,盡數交由掌柜,讓其稍后送往丞相府。想來這丞相府應該讓不出私吞女兒家衣裳的事,并…她們可能也瞧不上這些衣裳,畢竟他們用著自已娘親的嫁妝,衣裳都是定制款。
街道上,她緩步徐行,目光在各個攤位間流連。糖畫、泥人、繡帕……每一件尋常小物,都讓她心頭微動。
末世十年,人類寥落,城市荒蕪,她久居地下避難所,再未見過如此熱鬧人間。如今重臨市井,恍如隔世。
正低頭挑選一支發簪時,忽感一道目光自斜上方二樓窗欞垂落。她警覺抬眼,卻聽腦中“叮”的一聲脆響——
【主人~】一道歡快機械的聲音直接在腦中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