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的水晶燈驟然熄滅時,沈晞月正舉著手機貼在耳畔。
耳道里的轟鳴與周遭的驚呼聲攪在一起,溫盈袖斷斷續(xù)續(xù)的哼唱聲像根細冰錐,一下下扎著她的耳膜。
紅酒順著黑色絲絨裙往下淌,冰涼的液體浸透布料,貼在皮膚上激得她打了個寒顫,指尖攥著裙擺的力道幾乎要將布料捏碎。
黑暗只持續(xù)了一瞬,應(yīng)急燈很快亮起,昏黃的光線下,每個人的影子都被拉得歪歪扭扭,透著股荒誕的詭異。
林浩宇還維持著潑完紅酒的姿態(tài),臉上掛著戲謔的笑,視線在岑遠卿和沈晞月之間轉(zhuǎn)了圈,滿眼不加掩飾的鄙夷,像在看一件不值錢的物件。
“怎么,沒話說了?”他嗤笑出聲,聲音在死寂的宴會廳里格外刺耳。
“我就說嘛,一個巴掌拍不響。蔣斯崇護著你,岑遠卿也替你出頭,沈晞月,看來你哄人的手段確實了得,什么時候也讓我們沾沾光?”
身后幾個跟班的公子哥立刻哄笑起來,打量沈晞月的眼神越發(fā)露骨,那些目光像帶著鉤子,刮得她渾身不自在。
私生女三個字是她被刻在骨頭上的烙印,無論再怎么撐著體面,總有人能輕易揭開這層傷疤,把她的難堪扒出來,攤在日光下供人取笑。
沈晞月攥著手機的手不住發(fā)抖,屏幕上“渡舟山護工”的名字還亮著,溫盈袖的哼唱聲越來越模糊,隱約混著桌椅碰撞的爭執(zhí)聲,讓她心慌得厲害,連呼吸都帶著顫。
她死死咬著唇,嘗到一絲血腥味,才勉強沒讓眼淚掉下來。
就在這時,一道沉穩(wěn)的腳步聲穿過混亂的人群,不疾不徐,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蓋過了周遭的竊竊私語。
應(yīng)急燈昏黃的光刃斜斜切過,勾勒出一道利落挺拔的肩線。
沈晞月鼻尖先一步捕捉到那縷熟悉的氣息,雪松的冷冽纏著涼薄的煙草味,猝不及防撞進鼻腔,讓她心頭猛地一緊。
蔣斯崇?
他怎么會來?
明明岑遠卿方才還說,他被通泰的臨時會議絆得脫不開身。
她下意識瞥向身側(cè)的岑遠卿,只見他臉上掛著副痞氣的笑,晃了晃還亮著通話界面的手機,語氣帶著點狐假虎威的得意。
“打不過自然要搬救兵嘍,總不能看著沈小姐被人欺負。”
而蔣斯崇的目光,幾乎在踏入宴會廳的瞬間,就精準鎖在了沈晞月身上。
昏黃的光線下,她黑色絲絨裙上的暗紅酒漬格外刺眼,幾縷被酒液濡濕的碎發(fā)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眼眶泛紅,卻倔強地仰著頭,像只被雨淋濕卻不肯低頭的小獸。
蔣斯崇眼底的溫度瞬間褪去,只剩下冷冽的怒意,眉峰蹙得緊緊的,下頜線繃成一道凌厲的弧,連周身的空氣都跟著沉了幾分。
他沒看林浩宇,只是徑直走到沈晞月面前,脫下自己的黑色西裝外套,小心翼翼地罩在她身上。
外套還帶著他的體溫,裹著熟悉的氣息,將她周身的涼意和難堪都隔絕了大半。
沈晞月下意識往外套里縮了縮,鼻尖突然泛酸,原本強撐的鎮(zhèn)定瞬間潰不成軍,抬頭看向蔣斯崇的瞬間,眼眶里的濕意再也藏不住,紅得嚇人。
那一刻,蔣斯崇覺得沈晞月好像隨時都會碎掉。
他抬手,指尖想替她拂去臉頰旁濡濕的碎發(fā),卻又怕驚擾了她,動作頓在半空,最終只是沉聲問。
“怎么回事?”
蔣斯崇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懾人的氣場。
林浩宇下意識后退了半步,隨即又覺得丟了面子,梗著脖子道:“蔣先生這話問得有意思,我不過是跟沈小姐聊聊天,是她自己開不起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