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抖動只持續了不到三秒,緊接著是一陣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林小滿眼睜睜看著地面上的影子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橡皮擦猛地抹了一把。
光還在,但那個“林”字的輪廓散了,變成了一灘毫無意義的光斑。
與此同時,廣場四周的墻壁上忽然彈出一層幽藍色的網格,那些殘存的涂鴉、角落里的刻痕,甚至指示牌上的“安全出口”四個字,都在網格掃過的瞬間蒸發殆盡。
廣播里原本那種毫無感情的女聲變得更加尖銳:“視覺合規協議已啟動。檢測到大量非標視覺噪音,正在執行深度凈化。”
整個世界突然變得極度干凈,干凈得讓人窒息。
林小滿甚至不敢低頭去看自己手里那塊帶血的鐵皮,他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冰冷的壓迫感正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這不是針對某一個人的禁言,這是要抹掉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所有“痕跡”。
他轉身鉆進巷子,避開正在瘋狂噴灑腐蝕性噴霧的清潔無人機。
路過廢棄物資站時,一陣刺眼的反光晃得他瞇起了眼。
楚惜音站在那兒,腳下踩著那堆昨日還沒來得及貼完的黑色膠帶。
膠帶已經廢了,被激光燒成了一團焦糊的爛泥。
她沒看地上的狼藉,只是仰著頭,死死盯著正午慘白的太陽。
在她身后的水泥臺上,擺著幾百片碎裂的反光鏡。
那是她從報廢車輛、被砸碎的櫥窗里一片片摳下來的。
每一面鏡子都調整過角度,哪怕差一毫米,光路就會偏離。
“別動。”楚惜音突然開口,聲音沙啞。
林小滿停住腳。
時間跳到了12點14分。
太陽移動到了特定的夾角。
那幾百面鏡子同時捕獲了光線,經過繁復的折射,在那面剛剛被“凈化”得雪白的墻壁上,投下了一道鋒利無比的橫撇。
那是一個“音”字的起筆。
光影只存在了兩分十七秒。
隨著太陽的移動,那道筆畫緩緩解體,消散在白墻上。
楚惜音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時間表,那是她用指甲在復寫紙上硬劃出來的。
她把它“啪”地一聲拍在公告欄的玻璃上,指著那行模糊的印記對林小滿說:“今天,你能看見我兩分十七秒。明天是兩分十二秒。”
林小滿看著那張隨時會被撕掉的紙,喉嚨發緊。
“這東西留不住。”他說。
“光不用入庫。”楚惜音把滿是劃痕的手插進兜里,轉身就走,“只要太陽還在,我就能說話。”
林小滿沒再說話,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油污的袖口,突然轉身朝社區那間最破舊的洗衣房走去。
既然墻壁不讓寫,地磚不讓刻,連影子都要被格式化,那就找個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