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宮門初開,衛珩便身著合乎規制的世子常服,在內侍的引領下,踏入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宮禁。這是他江南歸來后,首次正式面圣。空氣中彌漫著莊嚴肅穆的氣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無形的弦上,稍有不慎,便會引來雷霆之怒。
御書房內,龍涎香靜靜燃燒。皇帝蕭景琰端坐于龍案之后,雖未著朝服,但久居上位的威儀依舊迫人。他看起來比衛珩上次見他蒼老了些許,眉宇間帶著一絲難以化開的疲憊與審視。
“臣衛珩,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衛珩依禮跪拜,聲音沉穩。
“平身。”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目光如實質般落在衛珩身上,細細打量,“抬起頭來,讓朕瞧瞧。都說衛國公的嫡長孫病弱不堪,如今看來,倒是精神了不少。”
衛珩依言抬頭,不卑不亢地迎上皇帝的目光:“托陛下洪福,臣沉疴漸愈,不敢再虛耗光陰。”
“嗯。”皇帝微微頷首,指尖劃過龍案上那些來自江南的奏報和證據,“江南之事,你做得不錯。膽大心細,有勇有謀,頗有你祖父當年的風范。安陽皇姐和顧霆峰,都在朕面前為你說了不少好話。”
“臣不敢居功。”衛珩垂首,“查明真相,肅清奸佞,乃臣子本分。況此事能成,全賴陛下圣明燭照,安陽長公主、鎮遠侯爺居中調度,以及……七殿下在揚州的大力協助。”他刻意提及七皇子,既是事實,也是一種試探。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并未接七皇子的話茬,轉而問道:“依你之見,李崇一案,可還有未盡之處?那所謂的七爺,又是何方神圣?”
這個問題極其尖銳,暗藏陷阱。衛珩心念電轉,謹慎答道:“回陛下,李崇罪證確鑿,伏法乃咎由自取。然其背后是否另有主使,或有人借其名號行不軌之事,三司會審自有公斷。至于七爺……臣在揚州亦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此獠隱藏極深,其所圖恐非僅限于江南鹽利。臣愚鈍,不敢妄加揣測,唯愿陛下明察秋毫,使魑魅魍魎無所遁形。”他既點出了可能存在更深黑手,又將最終裁決權交還皇帝,滴水不漏。
皇帝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未抵達眼底:“你倒是謹慎。罷了,江南之事,暫且到此。你父親襲爵已有些時日,你這世子之位,也該名正言順了。”
他拿起那份早已備好的詔書,示意身旁的大總管馮葆。
“宣旨吧。”
馮葆躬身接過,展開黃絹,尖細而清晰的聲音在御書房內回蕩: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咨爾衛國公嫡長孫衛珩,器識宏遠,風猷昭茂,秉性忠良,克勤克儉。今循典制,冊封爾為衛國公世子,授世子冠服、金冊。爾其敬承先緒,永固藩輔,恪盡職守,毋負朕望。欽此!”
“臣衛珩,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衛珩再次跪拜,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詔書和金冊。這一刻,他名正言順地成為了衛國公府的繼承人,未來的國之柱石。然而,他心中并無多少喜悅,只有更加沉重的責任與警惕。這道詔書,既是榮耀,也是將他更深地卷入朝堂漩渦的枷鎖。
“起來吧。”皇帝語氣稍緩,“既為世子,當時時以國事為重,以家聲為先。莫要學那些蠅營狗茍之輩。”
“臣,謹記陛下教誨。”
衛珩由皇帝親自下旨受封世子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遍京城。衛國公府門前車馬絡繹不絕,前來道賀的官員勛貴幾乎踏破了門檻。
衛珩父親國公爺衛琮臉上難得有了光彩,忙著在前廳接待賓客。老夫人亦是精神矍鑠,指揮著下人操持宴席,府內一派喜慶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