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入冬,一場細雪悄然灑落京城,一夜之間,紅墻黛瓦、亭臺樓閣皆被裹上銀裝,天地間一片素凈。二皇子蕭玠謀逆案已近尾聲,其黨羽或伏法、或流放,朝堂經歷了一番洗牌后,呈現出一種微妙的新平衡。七皇子蕭硯雖因立場端正,且處事得當,聲望更隆,但其行事反而愈發低調謹慎。每日除了處理分內事務,便是閉門讀書,絲毫不敢顯露鋒芒。靜安侯府舊案的重查也取得了關鍵進展,當年冤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已是指日可待。
籠罩京城數月的陰霾,似乎隨著這場初雪漸漸消散,百姓的生活重新回歸平靜。街頭巷尾的攤販照常出攤,孩童們在雪地里追逐嬉鬧,連空氣中都多了幾分冬日特有的清冽與安寧。
衛國公府蕓瀾苑內,地龍燒得正旺,室內暖融融的,與外面的寒冷形成兩個世界。
綿綿坐在窗下的暖炕上,膝上鋪著軟墊,手里拿著針線,正縫制一頂虎頭帽。明黃色的綢緞做底,黑色絲線繡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白色絨毛鑲在帽檐,針腳細密,栩栩如生。衛珩則在一旁的書案前翻閱邸報,案上放著一杯溫熱的紅茶,裊裊茶香縈繞鼻尖,他偶爾提筆在紙上批注幾句,神態閑適,褪去了往日查案時的銳利,多了幾分居家的溫和。
“夫君你看。”綿綿舉起快要完工的虎頭帽,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眼底映著窗外的雪景,格外明亮,“這虎頭可還精神?清漪姐姐生了,就能能用上。”
衛珩抬眸看去,目光落在那憨態可掬的虎頭帽上,不由得笑了,放下手中的筆走過去,坐在暖炕邊,輕輕撫了撫帽檐的絨毛:“夫人手藝精湛,這小老虎活靈活現,怕是惜朝家的孩子見了,定會喜歡得不肯摘下來。”
“就你會哄人。”綿綿嗔了他一眼,臉頰微紅,低頭繼續飛針走線,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窗外雪花簌簌落下,落在窗欞上,融化成細小的水珠;室內茶香裊裊,夫妻二人閑話家常,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經歷了之前的驚心動魄,這般平淡溫馨的日常,愈發顯得珍貴。
鎮遠侯府內,比蕓瀾苑更添幾分熱鬧與緊張。陳清漪的肚子越發明顯,行動開始不便,府中上下都繃緊了一根弦,連走路都放輕了腳步。顧惜朝更是將京畿大營的事務能推則推,除了必要的巡查與訓練,大部分時間都守在府里,成了名副其實的“妻奴”。
這日上午,雪停了,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內室。顧老夫人由嬤嬤扶著,親自來看孫媳,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里面裝著剛燉好的燕窩蓮子羹。她坐在陳清漪身邊,拉著她的手細細打量,見她氣色紅潤、精神飽滿,這才放下心來,又絮絮叨叨地講起自己當年懷孕的經歷,叮囑道:“平時走路注意些,別滑倒了。還有,注意不能著涼,不能碰冷水,你頭一胎難免緊張害怕,但也不用慌,有我跟你母親在呢。生產時聽穩婆的話,保存體力最重要……”
顧夫人則忙著檢查產房的準備情況,穩婆已提前住進府里;嬰兒的襁褓、衣物整齊地疊放在樟木箱里,甚至連應對突發狀況的藥材都備齊了。她一邊翻看,一邊對身邊的丫鬟吩咐:“把那床羊毛毯再曬一曬,月子里可能用得著;還有清漪的月子餐,每日的菜單要提前擬定,讓廚房嚴格照著做,半點不能馬虎。”
陳清漪被眾人圍著照顧,心中溫暖,卻也有些哭笑不得。恰逢綿綿提著一籃衛珩托人從南方快馬運來的新鮮的來看她,她便拉著綿綿的手小聲抱怨:“綿綿,你是不知道,我現在走一步路,母親和夫君都要在旁邊盯著,恨不得替我走才好。昨日我想自己倒杯水,夫君都緊張得趕緊搶過去,生怕我累著。”
綿綿握著她的手,看著她隆起的腹部,眼中滿是笑意:“這是他們心疼你。你呀,就安心享受這份呵護吧,等孩子出生,有你忙的時候呢。”兩個女子相視而笑,眼底都充滿了對新生命的期待,室內的氣氛溫馨而熱烈。
然而,平靜的水面之下,總有暗流涌動。墨玄并未因朝堂暫穩而放松警惕,依舊負責京城內外的暗哨與情報收集。這日傍晚,他一身寒氣地回到蕓瀾苑,神色凝重,與往日的沉穩不同,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世子,我們的人在城南貧民區的破廟里,發現了一處疑似被遺棄的聯絡點。”墨玄遞上一個密封的木盒,打開后,里面放著一小片燒焦的紙屑,“里面收拾得很干凈,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痕跡,但在地下暗格里,找到了這個。”
衛珩接過紙屑,湊近燭火仔細查看,只見上面隱約可見半個模糊的印記,形似一只展翅的飛鳥,線條簡潔卻帶著獨特的棱角。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這是風字營早年使用過的暗記變體,凌不惑的人留下的?”
“屬下也是這么判斷的。”墨玄點頭,語氣肯定,“根據現場殘留的痕跡判斷,他們離開不超過五日,而且并非倉促逃離,重要物品都帶走了,連暗格都用泥土仔細掩蓋過,顯然是有計劃地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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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惑果然還在暗中活動!即便朝廷布下天羅地網,他的組織依舊能有序轉移,可見其根基之深、行事之縝密,遠超眾人預期。衛珩將紙屑放在案上,指尖輕輕敲擊桌面,陷入沉思:“他放棄這個據點,要么是找到了更安全的藏身處,要么……是在準備新的動作。”城南貧民區人員混雜,本是藏匿的絕佳地點,凌不惑主動撤離,背后定然有更深的謀劃。
“要不要屬下加大搜捕力度,重點排查城西和城北的廢棄院落?”墨玄問道,眼中閃過一絲急切。
“不必。”衛珩抬手制止,“凌不惑狡猾多疑,我們若大張旗鼓搜查,只會打草驚蛇。你繼續讓暗線潛伏,重點關注與海外貿易相關的商號。”
是夜,雪又下了起來,比傍晚時更大,鵝毛般的雪花漫天飛舞,將京城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寂靜中。唯有巡夜士兵的腳步聲、更夫的梆子聲,偶爾打破這份沉寂,卻更顯夜色的幽深。
衛珩站在蕓瀾苑的廊下,望著漫天飛雪,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這漆黑的夜色,看到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綿綿拿著一件厚氅出來,輕輕披在他肩上,又將暖手爐塞進他手中:“天這么冷,站在這里做什么?小心著涼。”
“還在想凌不惑的事?”綿綿輕聲問道,她了解衛珩了,這般沉默的模樣,定是在思索棘手的問題。
衛珩握住她微涼的手,將其納入掌心暖著,指尖傳來她的溫度,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嗯。此人如同陰溝里的毒蛇,不除,終是隱患。他在暗,我們在明,稍有不慎,便可能中招。”
綿綿靠在他身側,望著漆黑的夜空,雪花落在她的發間,很快融化:“他苦心經營多年,為的就是復仇,絕不會輕易放棄。只是不知,他下一個目標會是誰?是朝廷?還是……我們這些壞了他大事的人?”她想到之前農舍遇襲的經歷,心中仍有一絲后怕。
衛珩將她攬入懷中,用氅衣緊緊裹住,聲音低沉而堅定:“不管他的目標是誰,我們都必須做好準備。明日,我會再去見成國公和惜朝,京中與京畿的防務,需得再加固幾分。”
夫妻二人相擁立于風雪廊下,溫暖的室內與外面冰冷的黑暗僅一門之隔。他們知道,短暫的安寧或許只是暴風雨的間歇。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如同雪夜里的魅影,不知何時便會再次露出獠牙。
但無論如何,他們已不再是孤軍奮戰。彼此扶持,親友同心,便是他們面對一切未知風險的最大底氣。這個冬天,注定不會完全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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